九十决战6

    其实在明朝,衡水只是个小地方,隶属真定路一个府而已,饶阳更是小地方的小地方,隶属真定路晋州一个小县,小不点中的小不点,够悲催的。这里既没有什么著名的物产,也不是美女之乡,更谈不上发达,没什么名气。

    但是,在这里爆发的大战将会让它变得不再平凡。

    薛思明打仗虽然猛,但并不鲁莽,他很清楚自己的军团的实力。一支以步兵为主的军团要在冀中大平原上对抗滚滚而来的骑兵集团,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因此他趁着莽古尔泰还没有下定决战的决心,派出一个大队抢占了位于战场轴心的牛村农场。牛村农场是天雄军开发真定路的时候建立的,有坚固的围墙可供据守,算是一座小城堡了,一千多名装备这个时代杀伤力最为凌厉的步枪的步兵,再加上一个雷击炮中队,足以让清军痛苦不堪。至于骑兵部队则照例游走在战场边缘,寻找破敌的机会。河洛新军虽然是转变为热兵器部队了,但是战术体系没有改变,依然是碾-锤战术,步兵为碾硬扛敌军最凌厉最疯狂的进攻,骑兵为锤,待敌军疲惫或者露破绽之后便当头砸落,一锤爆头。听起来很复杂是吧?说穿了就是防御-反击,六百多年以前唐军玩烂了的东西。当时的唐军对付比自己多出十倍甚至几十倍的敌军,大多都是步兵以长槊弓弩陌刀弩炮硬扛,消耗敌军的力量,骑兵在敌军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杀出,一举破敌。这一战术再加上唐军极其先进的装备,以及唐人剽悍尚武的精神,使得唐军长期处于世界巅峰,“吾之军丁一千,可击胡之数万”,最典型的莫过于安市外围打援战,不到两万唐军打爆了来援的十五万高句丽大军;诺真水之战,六千唐军几乎将二十万薛延陀大军绞杀殆尽。到了宋代,这套战术被抛弃了,只剩下强弓劲弩对射,重装步兵对抗,战术体系一下子倒退回到了先秦时代,明朝更进一步,将中国传承两千年的古典军事精华扬弃殆尽,朱元璋身故之后,明军战斗力出现断崖式的下跌,到喜靖时代算是烂出了新境界,几万鞑靼骑兵就能破边而入在京畿重地横冲直撞,无人敢迎战,数十倭寇转战数百里,吓得南京城门紧闭。河洛新军这几年不过是捡回了被抛弃的精华,重回防御-反击的传统,但一直不算完善,毕竟杨梦龙不是什么军事天才,他只是半桶水而已。直到雷击炮、榴弹炮、手榴弹、刺刀这四件武器的出现,河洛新军终于借鉴唐军的战术体系,打造出了属于自己的战术体系,清军成了他们试刀的对象。

    清军的战术体系也不容轻视,毕竟他们算是中世纪末期李靖兵法的唯一传承者,其机动防御、以集灭散、步骑配合战术以及集中使用炮兵等等,都是李靖兵法中的精华,在得到大批汉人工匠的帮助,铸造出大量大炮、火枪之后,这些战术体系让他们发扬光大,清军由此成为东亚地区最可怕的一支军事力量。现在两支战术体系颇为相似的钢铁劲旅在大平原上迎头相撞,到底谁更优秀,只能用满地尸体来形容了。

    莽古尔泰决定先礼后兵,派人给薛思明带去一句话:“不要逼得太紧,否则卢象升就是你的下场!”

    然后这位倒霉的军使的脑袋就被挂到旗杆上去了。谁叫他哪壶不好开哪壶?卢象升是大明军人心目中的战神,他因为种种原因兵败辽东,生死未卜,已经成了大明军人心中的一道伤口,莽古尔泰现在就戳到了这道伤,薛思明当然不会有好脸色给他看。

    军使一斩,一切都没有缓和的余地了。勃然大怒的莽古尔泰咆哮着下令大军压上去,不打爆薛思明军团他誓不为人!薛思明也不废话,整个军团几千步兵排成三行,迈着异常整齐的脚步迎了上去。河洛新军炮兵率先打响,85毫米榴弹炮朝清军发出恐怖的咆哮,90毫米雷击炮更是以一分钟八发的惊人射速猛砸,一炮过去血肉横飞,碎肢乱舞,把清军轰得死伤枕籍。

    清军咬紧牙关加快了脚步。他们不是清末绿营那帮世界第一烂的垃圾,他们的武器装备、士气、战术体系都处于这个时代的一流水平,这点炮火杀伤还不足以击溃他们。况且他们也不是一味的被动挨打,他们也有大大小小几十门大炮,同时开火,虽说有效射程没有河洛新军的榴弹炮那么远,但是几千步兵呈三行展开,那队形太长了,要打中并不是什么难事,铅球挟风呼啸而来,落入河洛新军中间,同样是裂肢乱飞,严密如墙的队形被打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缺口,压抑的惨叫声陆续传出。河洛新军对倒地的战友视而不见,大步前行,那些被炮弹轰出来的缺口转眼之间就被填满。

    轰轰轰轰!

    牛村农场那边,四门85毫米榴弹炮同时开火,一排炮弹落在清军重骑兵中间,直炸得人仰马翻。清军重骑兵真是够冤的,他们都还没动呢,怎么就挨炮了?河洛新军炮兵表示打的就是你,埋头闷装猛打,炮弹一排接着一排朝清军重骑兵飞去,硬是把清军重骑兵窝囊得尸横遍地,莽古尔泰暴跳如雷,调来十二门重炮对着农场猛轰,我让你嚣张!

    那边,两军步兵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三百米左右,河洛新军三队变六队,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复杂的变队瞬间就完成了,前进的脚步毫不停滞。这时,疾疾马蹄声响起,成群身披皮甲的骑兵在战场的硝烟后面闪现,蜂拥而来,直冲河洛新军的队列。隔着老远,弓弦颤响便响起,利箭破空而来,薛思明发出一声无言的咒骂。是滑轮弓,这玩意儿的射程比蒙古角弓和清军的小梢弓要远得多,杀伤力也强劲得多,看来辽东一战清军真的是发大财了,连蒙古炮灰都装备了这么好的弓!

    他的右手高高举了起来,骈指如刀。河洛新军停止前进,扛在肩上的步枪平端着,枪托顶着肩胛,眼睛、准星、敌人三点成一线,等待射击命令。

    轻骑兵不知死活似的疾冲过来,箭如雨发,虽说是百米外射来的乱箭,还是有好些新军士兵中箭倒地了,滑轮弓的射程就是远!转眼间,他们已经冲到离河洛新军的队列只有五六十米远的距离,这是弓骑兵发威的最佳射程,不能再近了,再近他们就有被步兵冲上去拖下马分尸的危险。这些优秀的弓骑兵控制着战马,放慢速度,手指间扣着一支箭开弓射出,同时战马准备调头,再不调头就要撞到步兵了!

    薛思明大手狠狠劈落。

    “放!”

    “放!!”

    “放!!!”

    愤怒的吼声接连响起,紧接着,枪声连成一片,烟焰迸发,铅弹密如风沙,呼啸而来,在轻骑兵中间掀起一片腥风血雨,人与战马的哀号响彻云霄,不可一世的轻骑兵割麦子似的,一丛丛,一堆堆的倒下,一发子弹在击穿一名骑兵的躯体之后飞行十几米,还能再打穿一个,而中弹的下场不是四肢被打碎就是脑袋变成烂西瓜,或者胸腹开出一个碗口大的窟窿,肝肠横流,惨不忍睹。上千支步枪同时射击的爆响过后,世界清静了,几百名烦人的弓骑兵被拍苍蝇似的活知拍扁,十停去了九停,剩下一点也大多被溅了一身污血碎肉,人和马都神情呆滞,在碎尸的包围中瑟瑟发抖,他们方才对河洛新军造成的伤亡,河洛新军十倍回敬给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