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蓉才十一岁,这还是虚岁,连她都想明白的事,甄远哪里不明白。只有被惊怒、失望之后,才会说出实情。甄珍说这些话,便是她一直在等着,想要嫁给荣世子。

    甄苏想的是,前世的时候父亲也将这事告诉了虞氏,所以虞氏才会在她捧着盒匣子找甄远,甄远准备择日与乐达侯府议亲,结果第二天黄昏,便有人看到一个人翻入听雨阁的院墙。虞氏母女便带着浩浩荡荡的人来捉女干,而她的阁楼里搜出了往来的“情诗”、“情信”,这些“证据”根本不是她的,但父亲不听她解释,还骂她不知廉耻。

    虞氏的侄儿被甄远不喜,那是个破落户,就算翻了院墙,并没有其他证据证明甄苏做了有违女德之事。如果不是甄远对虞家人深恶痛绝,恐怕还真有可能将她嫁过去。

    甄远听了虞氏的鬼主意,想出让她给甄珍做媵妾的事,让她给苏老大太写信,就说她是自愿。她佯装答应,借了机会去苏家,拿出苏氏留下的六家铺子,三家白送大舅母,三家半价卖给二舅母,这才换得两个舅母出面护她。

    回来后,她说了一句“宁为农家妇,不做贵门妾”的话,打乱虞氏所有的计划。随她回甄府来的还有两个舅母,她们指着虞氏大骂,说一切都是阴谋诡计,有后娘就有后爹。被两个大舅母骂了之后,原就心虚的虞氏怕生出事端,这才慌忙之中寻了官媒,从庄户人家里挑了十二户过得去的让她挑选。

    甄苏再次让她意外,因为甄苏自己挑了陆家庄,想做庄户陆宝库家的长子媳妇。

    只三天,她匆匆嫁了,带着一马车的箱子物件,半价卖出的铺子,娘亲留下的三百亩田庄离开甄家。

    甄苏道:“父亲知道这几年,继母和长姐想要谋划乐达侯府的亲事?”

    这与甄远的预想差了太多,他是来兴师问罪,为什么女儿会这样问他?

    甄远问:“你宁便宜苏家也不给你长姐?”

    “当我打开盒匣子,看到那份婚书,上头写的是‘苏公孙辈女郎与荣公嫡长孙荣唯’,长姐不姓甄,她与苏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怀璧其罪,宝物保不住,太好的亲事同样如此,对苏苏而言,这是一桩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

    她神态的受伤,寂寥,猛地击在甄远的身上,他似看到十年前,病重的苏氏便是这样的身影。苏苏长得太像她的母亲,也因为生得像,苏老大人才会格外偏宠。

    “宁为农家妇,不做贵门妾。娘亲临终前,让我跪在她的床前发誓,一生牢记此话,永不可忘。贵门妻我都不想,又如何会做贵门妾?

    苏公孙辈女郎不是我,更不是甄珍,是大舅、二舅家的嫡姑娘。我看到了婚书,在端午节那日约了二表姐、三表姐一见,三表姐来了,我将婚书给了她。”

    这便是所有的真相。

    婚书是在她手里,她给交出去了,因为她不想要这桩婚事。

    甄远道:“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与我商量?”

    “如果父亲真有护女之心,不会将干系我一生的事说出去。如果我不让,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变成一具白骨。京城所有人都说我是软包子,可我不是傻子。”

    黄昏之中,单薄的身影,失落、无助的话语拨动人的心弦。甄蓉已然捂嘴哭起来,是为二姐姐觉得心疼,她看到二姐姐微颤的双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