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已经悄悄来临,在过去的上千年里,霍格沃兹此刻都应该是披上了浅绿色的春装,天空澄蓝如洗,城堡外直到黑湖的场地上全都长出一层毛茸茸的草芽,绕着铺满卵石的河岸,老七叶树的嫩叶下藏着杜鹃和灰斑鸠,那些急性子的野花甚至已经在石缝里开出一片片的姹紫嫣红。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眼中只能看到无尽的灰黑色天穹。

    下午三点过,西方的云层就只剩下一抹有气无力的昏黄,摄魂怪带来的严寒让气温近似冬天,连城堡尖尖的房顶上还挂着没融尽的薄冰,迎面而来的风,仍然会刮得人冷到骨头缝里。

    布雷斯暗暗地骂了一句,把身上的袍子裹得更紧一些。

    他们正排成长长的方队,沉闷地穿过楼梯和庭院,往城堡大厅走去。从这一学期起,所有学生都不允许在城堡里自由活动,每天上完课就必须呆在各自的公共休息室里,晚饭前集合,然后在卡罗兄妹的看管下前往大厅用餐。半个小时后,再全部排着队,回宿舍或者去图书馆。

    卡罗兄妹说这是为了要教会他们“遵守纪律”,但谁都知道,他们是要监视学生,打压反抗,防备救世主男孩混进来。

    斯莱特林的右边是格兰芬多,然后是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的队伍。如果凑近一些,就会发现除了斯莱特林以外,其他三个学院的学生身上都或多或少地带着伤,而格兰芬多的方队里甚至有不少空缺的位置,从一年级到七年级,没有一个人是完好的。

    “快点!你这个臭烘烘的泥巴种!”阿米库斯咒骂着,抬脚踹在科林克里维身上,他踉跄了一下,痛得龇牙咧嘴也没有吭一声,他身边的同学立刻伸手扶了他一把,两人交换了一个小小的微笑,继续安静地往前走。

    这样的反应很无趣。阿米库斯吐了口唾沫,大步往队伍前面走去,然后在一个赫奇帕奇女生身上继续发泄他的脾气。布雷斯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学院,除了那些最疯狂的食死徒家庭的孩子,一大半斯莱特林学生都沉默着——任何一个正常的孩子都不会因为看到自己的同学被无理虐待而感到快乐,即使他们一直都相处得并不友好。

    同样阴暗的天光下,衣着光鲜的斯莱特林们气氛冰冷而沉重,而伤痕累累的格兰芬多之间,却充盈着一股坚定的温暖,更远一点的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劳,也有了相互扶持的默契。

    布雷斯苦笑。两位斯莱特林出身的卡罗“教授”,在这一年来用尽一切手段试图让其他三个学院乖乖听话,但他们只赢来了越来越坚定的反抗。不断有学生被抓走,或是接到了父母双亡的噩耗离开学校,恐怖也未能让这些未成年的孩子屈服。那四个记录分数的大漏斗里,唯有斯莱特林的绿宝石多得快要溢出来,可这带来的并不是荣誉,而是其他三个学院讽刺敌视的目光。

    风光无限却又空前孤立的蛇院,并没有因为外部压力变得团结,甚至暴露出了更多矛盾。学生的地位取决于父母是否在黑魔王手下得势,于是出现了数个互不相让的小团体,中立家族的孩子被排挤,那些家族亲戚里有混血或是麻种的学生,则成了欺压嘲笑的对象……

    在这黑暗笼罩之下,友谊似乎已经成了一个笑话。最讽刺的是,这黑暗还是由宣布要让斯莱特林登上最辉煌顶点的人一手造成的。

    袍子忽然被谁从后面踩住了,布雷斯的身子歪了一下,他没有回头,拉住自己的袍子从对方脚下扯出来,然后若无其事地抖了抖,身后传来几声嗤笑,他也只当做没听到。

    这种程度的恶意,布雷斯早已经没感觉了。而若是放在一年以前,扎比尼家的大少爷愿意用所有的学院杯和魁地奇冠军打赌,他绝对会把胆敢招惹他的人揍成猪头。

    这已经……不是他们的霍格沃兹了。

    布雷斯仰起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情就像这天空一样,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冰冷阴云,他呆了一下,然后发现灰白色的天穹上,那些讨厌的黑点儿变多了——那是把守在城堡外面的摄魂怪。

    奇怪地逆着它们移动的方向望过去,布雷斯的看到远处有一团极为明亮的白光在黄昏中燃烧着,所到之处,摄魂怪们纷纷四散逃开。

    它穿过黑湖边那排光秃秃的山毛榉,穿过结着薄冰的魁地奇球场,向着他们的方向,越走越近,终于惊动了场地上的学生和教师。所有人停住脚步,两位卡罗教授骂骂咧咧地从队伍另一头跑过来,朝着光源举起手里的魔杖:“站住!谁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