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索踏过冰冷的石滩,不规则的石砾硌着脚掌,有种粗糙又滑腻的质感。他扬起鼻尖嗅嗅空气,轻轻快快地迈开步子,果然在小溪旁看见了最年长的老雌狼和米娅。

    纳索一直在揣测这头老雌狼在狼群血系中的位置,但始终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见证了这个家庭式狼群中大部分狼的成长。她也许是布莱克的姑姨,甚至是祖母辈,或者干脆就是母亲。她口鼻处有些许白斑,毛发暗淡斑驳,牙齿也不完整了,但她的智慧和经验是晚辈们最宝贵的财富。

    米娅摇着尾巴冲上来跟纳索打了个招呼。老雌狼轻微地喷着鼻息,从喉咙里挤出友善的嘟哝。

    正是化雪的时节,纳索的肚子也稍微圆了起来。他没把这当回事,毕竟每个Omega在获得自己的位置之后都要年年经历的,该吃吃该喝喝,能跑能跳照常在狼群狩猎时跟在边缘划水偶尔包围出现空缺才扑上去补两下,发生改变的只有他对族内的任何成员都不再惶恐或客气什么了,争食的时候对着布莱克的脸都敢龇个牙齿咆哮几声,不高兴了还糊上一巴掌。

    布莱克在对待外敌时如秋风扫落叶般毫不留情,对内却是一位温厚的领袖,以至于纳索在试探底线的过程中逐渐敢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有狼在旁边他还会吼叫,看似气势汹汹地咬纳索周围的空气,只有他们两个在时纳索整只狼在他背上做窝他也不会掀一下眼皮。

    而他也比纳索更加焦虑。

    在纳索肚子里悄悄生长的是布莱克的第一窝狼崽。头胎意味着谨慎,意味着高度的期盼、以及过强的保护欲。

    北边狼群的Alpha被他杀了,全由Beta组成、又没什么血缘维系关系的狼群要是不能在短时间内举出一名能够服众的首领,迟早要么走向崩解、要么在内乱中被其他竞争的狼群挤压驱赶,因而他们并不是布莱克焦虑的重心。

    布莱克担忧的是领地内的其他食肉猛兽。

    在春天到来之前,他带上几个强壮的同伴,恨不得把领地彻彻底底犁上一遍。

    他们把那只和狼群相安无事的猞猁追得扒在树上瑟瑟发抖,几头大狼围在树下不间断地嗥叫,持续的骚扰直到这为发疯的邻居摸不着头脑的漂亮大猫逃得再也看不见影子才停止。

    还有棕熊,这并不和睦、但与狼群相处已久的友邻。目前棕熊还在冬眠期间,没有因食物贮藏不足出来活动的迹象。布莱克简直有突袭熊窝的冲动,被老雌狼怒气冲冲的吼叫和伦恩轻言细语的劝解制止了——当然,真正阻止他的还是对犬齿难以破防的熊皮、力大无穷的巴掌和发怒时熊疯子歇斯底里的残暴的回忆。

    前些天,还发生了一场谁都不大乐意的巧遇。

    当时布莱克带着伦恩和一头Beta母狼巡视领地边缘,忽然闻到了异样的气味。那种气味带着食肉兽的腥膻,令狼毛发倒竖。

    伦恩和母狼不安地咕噜起来,布莱克追踪着这种气味,追到了一头狍子的残骸。它已经被吃空了,凌乱的脚印布满四周的残雪。布莱克闻嗅着,伸出前爪在一个比较完整的掌印旁边也按了个印出来。他已经是狼的体型巅峰,比起那头食肉兽仍显得娇小。

    他仰头长嗥,召集自己的族群。老雌狼远远地闻到那种气味就惊慌地咆哮起来。布莱克绕着狍子的葬身之地踱步,低吼着,要求同伴们记住这种气味、记住这种脚印。

    纳索来的时候,被陌生野兽的气味冲得反射性后退了两步。布莱克踩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他身边,和他摩挲了一下彼此的脸颊,像一个镇定的安慰。

    老虎。

    那种气味意味着老虎,凶名赫赫的丛林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