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不记得?’已过了三四日,周乾依旧时不时的神情恍惚,回想起当天那女子的容颜,真是像极了她。()本想问其姓名,但女子闺名只有亲近人方能知晓,没道理告诉自家这个外姓之人。瞧着对面铜镜里的人乱发红眼,上半身皮肉大片疤痕,双臂如猿,牙尖似雀,十足丑恶的模样,忍不住低吼一声,对其面容打去,‘啪——’镜碎人碎。

    在赤身教待的越久,记忆就越模糊,他就越发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李泉,还是周乾……

    还未松上口气,就有妖仆来告,门外有人拜见,告之姓名后,勉强平复情绪,心中一奇,他怎地会来?

    来人名叫四鬼,乃是教中身份地位极低微的一名门人,其师五年前因惹怒了大鬼真人的一名亲传弟子,被当场杀害,这些年过的越发不如意,魔教弟子素来众多,不忌根骨品性,讲究弱肉强食,单这赤身教中,修行魔法的妖人就有数十万,却不是每人都能有所成就,四鬼便是属于最底层的一员,只比妖仆魔役稍好一些;一次偶然间,被周乾碰上,因自家根底浅薄,在此间如盲人摸象,便接济了几次,想倚为耳目,邪教中素来不禁拉帮结派,旁人亦未多想,只当是养些狗猫之属,这样的眼线,他在这几年中或多或少的养有七八条。

    这四鬼长的又有些俊美,黄莲老道有次甚至调笑,他是否有些袖桃之癖,被其言语盖过,点头示意他坐下,见其屁股只搭了一角,魔教中门规森严,上下之别甚重,由此可见一斑。

    “今日来此是有何事?是否丹药又有不足?待我让人再取上一葫?”

    “李、李前辈,晚辈不是,不是来要丹药的,是听有一件事,似与您有关?”四鬼小心翼翼道。

    “哦?”周乾牙一撮,认真了起来。

    原来有次他与另几位同样道行低微的门人被一名道行高深的长辈抓去,帮其饲养吞云兽,此兽虽说名字雅气,但却是世间凶兽,乃龙九子之一的饕餮与朱龙交合生出的杂种,虎头人爪,三首二尾,善于吞云吐雾,故有此名,所食之物更是奇异,乃修行之人体内的真气,这几名门人便轮流逼出体内的玄刹魔气喂养于它,这种有损跟脚之事也只有他们这些资质低下、又无师长撑腰的闲杂弟子才可做。

    “……有两位师兄一个不小心,被那吞云兽连头带脚,囫囵咽下,吓的小的当即晕了过去,醒来后却发觉早被人拖进殿后阴暗处,想必是仆役嫌其碍事,刚欲起身,就听得有人言语间或传来,师妹的命牌被毁,师尊大怒,命我师兄弟三人追查下去,结果费了许多苦功,只找到了当日共有六十三名门人出了总舵,比较了下时间,共有六人有嫌疑……”

    说到这里,四鬼顿了顿,小心翼翼的看了周乾一眼,方又道:“小的依稀听到师兄你的名字也在其中。”

    周乾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那癞姑虽说道行不高,到底是掌教亲传,把魂魄刻在本命神牌上自是有资格的,当日杀掉她之后,便就预见到了此事,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这四鬼,这种隐秘消息真是被他无意间发现的么?还是有人想引蛇出洞呢?而饲养吞云兽为宠的门人,教中仅一位,便是吕轻烟的八弟子——狮毛吼段宣,乃狼娃出身,自幼能听百兽言语。

    “教主要追查之事,我们均不该多问,也不该多言,是非公道自会查明,无须你通风报信!”周乾忽地厉声道。

    “是,是,小的不是!小的不是!该死!真该死!”四鬼面如土色,当即跪下,左右抽打的着面颊,发出‘啪啪’的响声。

    “好了。”周乾装作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此事念你初犯,即便作罢,看你忠心的份上,回去时领上一份玉魔散。”四鬼当即大喜,磕头不止,要知这玉魔散乃是一种颇为珍贵的丹药,由千年玉屑与地底祟魔合练而成,有调和魔气,降服妄念之用,素来为外道中人所喜,当年吕怀蕊收周乾为徒时,便赠予三份此物,只不过当他降服内外二魔后,这份药便无了用途,正好拿来收买人心。

    “下次若是还有些消息……”

    “是,小的若真是又打听到什么,定会第一时间禀告师兄。”四鬼千恩万谢道。

    挥了挥手,打发他离开,心道他该是满意了,只是自家的表现说不得某些人就不甚满意了,道行低微的门人能打听出这般重要的消息,真当自家好糊弄么?或许自家也该下步棋了,不能跟着别人的步调走,周乾幽幽的想,常言道,久攻必乏,但久守——必失!

    床下夹板处那方波肉身猛然睁眼,泛出一阵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