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他在房中午睡,院中有人说话,吵醒了他。这本不是大事,甚至连过错都算不上,但他依旧极其愤怒,用剪子铰烂了那宫人的嘴。做完后,他看着满是鲜血的手,心情舒畅极了。

    珑帝知道后,严厉斥责了他,但终究没有真处罚什么。

    自那日起,他开始变得喜怒无常。有时前一刻还温和文雅,后一刻就刻薄狠厉起来,没人摸得准他的脾气。宫人们私下里说,他是因为吸入过多的罂粟花香才会性情大变。珑帝听说后,希望他把罂粟花移走,他拒绝了。为此,他还和珑帝吵闹过,珑帝拗不过,只得随他去了。

    不过,此时的冯臻总体来说依然是正常的,无无论思维还是行为,都可被人理解,甚至偶尔还能释出一些善意。真正压垮他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的是应氏封后。当年,他入宫时已有一位墨皇后,可墨氏身体不好,在咸通十六年病逝了。之后,他接到冯氏家主的信,让他务必上位。为此他使出浑身解数。而当他看着应氏走过长毯与珑帝汇合时才明白过来,他被应氏和冯氏的家主合起伙来诓了,所做的一切努力不过是转移其他人的注意,反衬出应氏的贤良淑德。

    在二十六岁时,他诞下皇子,恰逢当时的贵妃因病薨逝,他顺利成章地被晋为淑贵妃。他心里很清楚,珑帝的这次单独册封多少带着些补偿意味。

    可这怎么能补偿得了?

    根植于骨子里的狂野残酷被彻底激发出来,他变得渐渐不可理喻。在一次皇后的请安晨会上,德嫔吴氏与他起了争执,他拔下发簪直接将吴氏的双眼扎瞎。冯氏家主将此事按压下来,同时要求应皇后对其行管束之责。可在目睹了暴行之后,生性软弱的应皇后早已吓破胆,见到冯臻就像老鼠见了猫,只想绕着走。

    其他妃嫔们一看这架势,纷纷服软,无人敢跟冯臻对着干。

    一年后,他又怀了孩子。新生命的到来暂时压制下暴虐的心性,他全身泛滥着肉眼可见的光辉。但可惜的是,这种祥和只维持了几个月。他早产了,孩子也因未足月而夭折。

    丧子之痛让他又恢复残忍本性。当得知与他一同进宫的林贵人怀孕后,命人将其扔入冷水中,虽然林贵人挣扎上岸,但孩子没有了。在这之后,他变本加厉,就像只猎犬不断嗅着宫内嫔妃的气息,谁有身孕,便咬谁。

    曾有一位俪嫔,被诊断怀了双胎,装病躲在宫中六个月,后来因为肚子太大,到底是没藏住。冯臻知道后,气势汹汹找上门去,用金簪去戳俪嫔的肚子,还勒令他每日只许吃一餐。四个月后,饱受折磨的俪嫔产下双胞胎,只是两个孩子先天不足,身体羸弱,而且脑子显然被那乱针伤到,直到六岁还不会说话。

    这种情况越演越烈,以至于大家都不再渴求子嗣,但求活下去。

    珑帝是知道这些事的,本来是想严加惩处,但在冯臻三言两语的蛊惑下,竟改了主意,宣称不需要其他皇嗣,只要他们两人的孩子平安健康便好。到最后,干脆再也不发嗣药。

    又过了些年,珑帝打猎不慎摔伤,卧床不起,应皇后失去珑帝倚仗更加无力应付,整个内宫就真成了冯臻的天下,他开始彻底放飞自我。

    有人做过统计,从珑帝受伤到痊愈的一百四十六天里,被冯臻以各种罪名杖毙的宫人多大八十六名,平均每隔一天就会有人惨死杖下,甚至有时一天就能处死十余名。而这仅仅是慎刑司明面上的记录,还有更多的人被无缘无故请到毓臻宫,继而永远消失。

    那些日子里,他除了到银汉宫侍疾,就是待在毓臻宫后院行乐。

    用别人的痛苦娱乐自己。

    他曾在后院铺设一层细沙,刑场便设在细沙之上。他公开表示,那绽开在细沙之上的鲜血是人间最美的画卷,他为之迷恋流连。他最喜欢的一件事便是一边品酒一边看绑在刑柱上的人在长鞭之下哭嚎,那悦耳的声音在他看来不啻于帝王的爱语呢喃,在一定程度上填补了珑帝不能日夜陪伴他的缺憾。

    他还曾自创了数道酷刑,每一道都让人生不如死。其中最有名的也是他最喜欢用的是名为相思锁的刑罚。行刑时将人吊起,用铁钩从谷道穿入,勾出一小截肠子,然后将一把铁锁挂在肠头。此时,受刑人通常尚未咽气,只有等到铁锁将肠子彻底坠出时,受刑人才会痛苦地死去。而这个过程一般需要两天两夜。他用这道刑罚一次性处决了曾被珑帝临幸的十三名宫人,当时的场面惨绝人寰,就连负责行刑的两名宫人也因受不了良心谴责而在事后选择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