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他二人相处情形与这屋内三三两两作伴的人并无不同。

    而外间,可盈的箜篌正叫座,一曲完了便有人恭请再弹一曲,接连不断,越奏越好,非但一楼大厅的人默默往前聚集,二楼三楼的栏杆边也都扒满了人。

    花月楼的管事那叫一个高兴,快把他们的胸膛挺成大白鹅了,耀武扬威的神情更不逊色。

    “临江仙子,邀君一阅。生嫩的新人只囫囵一观,究竟没看出多大好处来,可见先头春江阁放出来这话不过是做个噱头,好引着咱们掏茶水钱的,真真名不副实。都说美酒越酿越醇,茶水复泡渐入佳境,我看美人亦如是。十年前的临江仙放到今日,也未见得堕了昔年半分名号。”早先那个嫌人家不会说话的客人这当口又拉着一干人不放了,“还是某这眼光好啊,一如往昔,未教明珠蒙尘!”

    人群里有人笑骂:“得了吧,吹什么眼光独到,还不是囊中羞涩,看人家盈姑娘茶水费收得便宜。”

    那客人倒不害臊,竟反思起来,只道是:“某少有才名,偏屡试不第。引得旁人笑话,更堕落自己心志。虽饱读诗书,不求诸己,不知羞耻,不思进取,一味将琳琅书声抛诸脑后,每日家闲散度日,唯余愤懑恶气萦绕胸膛,抑郁难发。”

    “更可恨某流连花楼十载都未曾参破,素来吝啬财帛,轻贱鄙薄佳人,声名早已不堪。是可盈姑娘心存善念,顾怜旧情,一视同仁,不曾慢待,还将某当成个上门的客人。两相对比,更觉狼狈。”他极谦恭的朝树下的可盈作揖,“古有一字师,今有一曲师。今朝我幸,受姑娘箜篌一引,点拨明义。亦当抛却怯懦,复生凌云壮志。这便鼓舞士气,从头再来。某虽不才,他日姑娘若有差遣,必结草衔环,千里来报!”

    这书生白衣翩然,当即振袖而去。

    可盈亦拨弦抚琴,敛衽遥遥相送。

    如此诚挚话语,曼妙琴声,偏又热血沸腾,坚韧有力,引得众人好一阵议论。

    更有那看热闹犹嫌不足的,追在书生身后,扒着门框喊:“江郎君,来日登科高中,帝台奏对,千万记得跟陛下说你想进御史台!你就要进御史台!别地儿咱不去!谁拉你都不去!咱们就缺你这声大音正会引经据典瞎扯道理死命追着人不放的!江郎,我很看好你!你一定得考中进士!有朝一日我们好一起骂人啊……”

    那稍显奔放的小郎君被同行的人硬生生掰开手指捂住嘴拖走。

    亦有人在他身后帮腔。

    “新人才不怕丢脸,总是这样活泼热情的。老了老了,好生羡慕。”

    “仆当年也有这等轻狂岁月,郎君莫笑,这胡子剃光了是极端方守正的。这位姑娘愿意捋一捋贫道的美髯吗?”

    “先把你那戒疤藏好了再学人逛花楼吧秃驴。快来看,大家快来看,这有个和尚他假装道士!”

    “别打呀别打呀,我早还俗了,可惜这头发长得慢掉得快而已,不信姑娘来摸摸……”

    “小郎君很可怜可爱的。”

    “啊,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