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好生厉害的志气,可是那更厉害的辜掌院知道你这心思吗?”笑笑偏头,“阿姐说可心姐姐爱讲反话。”

    可心不答,只领着她从后院穿过,一直到通往花园的月洞门,才停下道:“你拢共来了这些时日,可贞一向约束得紧,恐怕没见过真正的春江阁是何情状。”

    丝竹管弦声从这片院落里最高的花月楼传来,灯火阑珊下更有喧天调笑。

    “进去了,就出不来了。”可心将手上的灯笼往笑笑手里一塞,抬脚迈过那道门,“你同可贞当真有那样好的交情?”

    她没回头。

    笑笑也没犹豫。

    “能进到这楼里的都是春江阁有名的花娘,可贞姑娘尚欠点火候,你一个伺候人的黄毛丫头来凑什么热闹?”头前还冲可心点头哈腰的仆妇见着笑笑便一顿斥责,好似她老人家守着这门便守出了不得了的身份,自此战战兢兢,生怕她一不留神,别人就来污糟了心血。

    这有什么好玷污的?

    “果然华京儿女多奇志,花楼里头看门的也不比宿守长安宫的羽林郎短了那股子花孔雀开屏的心气。”笑笑小声嘀咕两句,却没死心,悄悄递了一小包精致点心过去,那还是刚才顾掌院哄她时给的,“嬷嬷既知道我是伺候可贞姑娘的,如今姑娘进去了,我更得陪伴服侍才对,怎么还拦我?”

    “花月楼里的伺候跟你平日里端茶倒水的伺候能是一回事?我说你这姐儿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那仆妇掂量着荷包,知道里头不是钱物就撇了撇嘴,待拈出一枚小巧玲珑的透花糍,细品了滋味后,方正眼瞧了笑笑,见怪不怪地乜她一眼,一副很懂得其中滋味的样子,“你们啊……小小年纪就知道跟在姐姐们后头抢男人了。”

    笑笑不妨这婆子会错了意,见她仿佛有几分松动,便也没解释,只微微低下了头,竭力做害羞状。

    仆妇没再为难:“罢罢罢,暗香阁小厨房一月里才做几次的糕点你都能拿到手,可见这人啊,不能单看她面孔老不老实。瞧你也怪招人疼,又极会钻营,听说是打远疆深山老林来的?花娘么,看的无非就是一个稀奇,你这样的倒不多见。我与你无甚干系,自不会断了你的出头之路。姑娘来日出息了,别忘了你嬷嬷特特给你开的这条道才好。”

    她顺嘴叮嘱:“我原是看你没到年纪才有心拦你,那些客人里头专有一种爱未及笄的女娃的,掌院一向不肯在春江阁设雏妓,你今日这般莽撞,恐要惹恼了她,且有你的苦头吃,说不上回头还得连累我的差事。姐儿你进了花月楼记得找个大户,事后好歹能帮你说上话,连带着我也能落个好。对了,倘或有人问起花名,知道该怎么说?”

    好一番肺腑之言,笑笑抽抽嘴角:“我阿姐是可贞,我自然叫可笑。”

    “要从‘可’字?心思还不小。却不知有没有这个造化,辜掌院肯不肯收你做养女了。”仆妇斜了身子让出道来。

    一个笑笑从未接触过的去处正在冲她招手。

    华京之南,洛水之北,临江池畔,仙游野上。

    在这尘世间最繁华热闹的地界,坐落着一处非比寻常的大宅。它一共分了前院、内院、后院、别院和花园五处。这些院落里却是一间平房也没有,只或远或近的排布了十一座小楼,至多不过三五层,宛若小星,摇曳而去,拱卫着临江的那处高楼。

    它们绝非单门独院,不过是一座一个地头,院门处只拿牌楼装饰,以树木做墙、花草为径,又凿池植荷、叠石成山,正正好就地借景,上边是藤萝掩映、下边是异香氤氲,四周引水环绕、夹岸廊桥相通,于滚滚红尘中生造出一个绿意盎然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