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就这般稀里糊涂的被人从死牢中提了出来,准确地说是偷了出来。夜月无痕,诸云暗暗,几个狱卒趁着四下无人,便悄悄地打开牢门,将一脸茫然的玉娘拉扯出来。玉娘自知生何事,也不挣扎,听之任之。她知道那官半夜提自己这重犯入府,自然是不怀好意,但她是个风尘女子,如今又身犯重罪,如何能够反抗拒绝?只得顺着他们。那几个狱卒原也是替人办事,对玉娘倒也不敢怠慢,只是碍于事故,不敢明目张胆,只连夜用一顶小轿,抄着小路也不敢走大道,便将玉娘送到了那官员府上。

    那官员名叫郝舍仁,名字取舍身成仁之意。他是本地新上任的太守,刚从外地调来赴任。其时天下大乱,各地群雄割据,河南有翟让李密雄踞瓦岗拥兵千万,河北有窦建德割地称王万民拥簇,另有杜伏威等在江淮虎视中原,突厥猛骑在北方觊觎九州。大隋虽仍是一统,却早已空有其表,不过是仗着百足之虫,虽死不僵之势勉力支持罢了。前任太守因见乱军四起,夙夜难寐,竟弃了官爵携妻带子逃了。也正因如此,此地职位空缺,这才将郝舍仁调缺过来。不过是为了撑个门面,让本地百姓心中略得宽慰罢了。社稷摇摇欲坠,小小一个太守让谁来当又有什么重要呢?

    郝舍仁本不过是个酒囊饭袋,只不过因在京城好赌滥饮,风月场中倒也认识了几个有钱有势的纨绔少年。当时天子困居江淮,京城早已乱作一团,他那几个狐朋狗友,有掌权的知道此地缺了个太守,心中‘哥们义气’一,便命郝舍仁到此补缺。郝舍仁只爱寻花问柳,喝酒打牌,于天下大势一窍不通。他听说有的官当,自然是高兴的屁滚尿流,也不知此地如今早已是危城孤立,不日便要被乱军占领。只脑子一热,收拾了行礼家眷,便欣然前往,所到之日,正是玉娘犯案入牢的那天。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那郝舍仁来到此地,心中自然是壮志满满,自觉天子识才,委以重任,定不可辜负了浩浩天恩。因此,方一到任,便命人将本地陈年的卷宗案本尽数取出,想要将那些冤假错案一一查出更正,做一个秉公执法的青天白日父母官,让四野相邻欢声载道,也不枉天子的一番圣恩。谁曾想那些卷轴看着十分的无聊乏味,却数量众多,往往有的错案虽能看出,但冤人已死,有的虽判的公正,却终是无从执行。更有甚者,有的重犯只因身家富贵,有权有势,虽犯了重罪,却至今逍遥乡里。郝舍仁前几天还能沉住气将那些卷本一一仔细观看,到了第三日便已不甚耐烦,待得第七日早已是头晕眼花,两手颤抖,竟是半个字也看不进了。一旁的主簿见此,便投其所好,也不逼他再看卷本,只明提暗引地说牢中前几日来了个绝色女犯。郝舍仁听了果然心花怒放,当即抛下卷本,便拉着那主簿要去牢中‘审问’犯人。主簿拗不过,只得依了,二人来至牢中,郝舍仁见玉娘虽蓬头垢面,但模子实在是生的巧夺天工,真是神琢鬼斧,百年难见,不觉色心大动,便以提审为名,命众狱卒将玉娘送往太守府。

    众狱卒本无领,如今新来了太守,各个都想着寻找机会巴结一番。他们见太守此举,各个心中了然,无人多问,纷纷自告奋勇地要护送玉娘入府。

    进了太守府,早就有管事儿婆子出来接了人进去了,却又出来另取了银钱一一分赏给抬轿的诸位狱卒,虽是不多,却也够了几天酒钱。众人得了银钱,欢欢喜喜地去了,也不去关系玉娘入府之后又会怎样。

    那婆子领着玉娘穿亭过院,行了许久,却不往太守屋去,而是来到了偏房一间小屋。那婆子推开门,玉娘定眼一看,只见烛光微微,原来里面却是准备好了浴盆华衣,一侧还有熏烟香佩,准备的颇为齐全。

    “太守身份尊贵,你这般脏臭,只怕污了太守身子,先在这里清洗一番,等弄好了再送你去见太守老爷。”那婆子看着她,面无表情道“我在门外等候,洗好了要穿衣时候记得叫我。”说着便出去掩上了房门。

    玉娘在屋中呆呆地站了半晌,烛火映着她的影子在地上微微摇曳。忽然听得一声微微惨笑,像是自嘲,又像是无奈。只听玉娘自言自语道“嫌我脏吗?既然嫌弃我脏,又为什么还要在晚上让我到你府上呢?我虽是个风尘女子,却还不至于落到这般,临死了还要叫人羞辱。”说着拿起一旁桌子上的金簪便要往自己脖颈间刺去。

    金簪颤了颤,终是没能刺得下去,玉娘猛地扬手,一下子将那金簪扔出好远,自己却猛地向后退了好几步,衣风带得一旁桌上的烛火一动,地上的影子瞬间便摇晃了起来。玉娘惨笑一声摇头道“不愿苟活,却还怕死,真是可笑。”说罢又是摇了摇头,便将身上那又脏又臭的囚服褪下,迈腿进了那齐腰高的大浴盆,轻轻坐下,瞬间只觉周身入水,热感沁肤,浑身说不出的舒畅,甚是受用。“啊~”玉娘长出了一口气道“从前我只知道涂香需龙涎,入浴需诸芳。非精品不用,除珍物不取。没想到如今只不过是寻常木盆热水,既没有华灯,也没有侍女,却依旧洗得这么舒服。看来倒不是人有喜好厌恶之分,不过是因为饱沃良肉,饥餮糟糠。那些整日千万不满,万般怨仇之人,也应该让他们到这狱中来住上些日子,到时候衣不蔽体,被不御寒,看他们还有什么抱怨。”想到这般,却又想起自己是个身犯重罪的将死之人,不由得又心中伤心起来,忍不住低头暗暗垂泪不停。

    婆子在门外等得心烦,不时便催。玉娘知道这深更半夜,她本应是下工安睡,只因自己才不得还家,因而忙加快度,不多时便已将自己清洗干净。

    “我洗好了。”玉娘洗好了身子头,便招呼那婆子进来“婆婆你进来吧。”说着便从那浴盆中站起,露出如玉般的后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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