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潜沿峨眉山别院密道一路出城,而后换了衣装,隐匿了全身气息,顺手在山中猎了几只山鸡狍子用麻绳拴好扛在肩头,扮作一猎户大摇大摆的走进城中。

    在城中街巷间绕了几圈,确定无人注意自己,这才沿着僻静小巷走进了门庭冷落的城隍庙。

    逼仄的庭院,几间刚刷了红漆的房舍,虽然没有破败的痕迹,但如此狭小的庙宇连香客也容纳不了多少,神龛中的城隍塑像也是异常的简单,仿佛泥巴捏成形状之后,拿着颜料胡乱勾勒出了眉眼,张潜目光在这低矮的房舍间游走一圈,只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凄惨,他没见过彭城城隍之前的庙宇如何宽广宏伟,但青羊县那偏僻小城的城隍庙宇也比这墙上许多,朱墙黑瓦、梁柱耸峙,哪根眼前这地方一样,若不是门口挂着牌匾,张潜还真以为这是一家新开的粮油铺子。

    香客稀稀拉拉,张潜将猎来的山鸡随手扔了一个在供桌上,然后避开旁人视线,身形一闪,便进了后堂。

    彭城城隍见状立即从塑像上脱离而出,以前的他断然不至于时时刻刻附身于泥胎之上,而今已是穷途末路,这一点点香火信仰之力都不肯放过。

    而且每天夜里,都要纡尊降贵去为许愿之人完成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愿,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事情,要么替谁家牲畜看看病,要么替谁家宅子驱驱邪,也是被逼无奈之举,若无所作为,这几个仅剩的信徒也保不住,长此以往下去,他便只有一个结果了,就是泯灭于时间长河之中,今天还是第一次瞧见有人拿牲畜家禽来供奉他,虽说神灵不吃血食,只需香火信仰,但牲畜代表的是礼仪,对凡夫俗子而言,这些都是极为贵重之物,用来供奉自己足以显其诚意,信仰之力也更为庞大。

    彭城城隍激动的语无伦次,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人扔了几只牲畜在供桌上,自己却没得到一点信仰之力。

    而后便见这人径直往后堂里闯,匆忙从神像上脱离出来,意图看个究竟。

    “汝等何人?敢擅闯后堂。”彭城城隍摇身一晃,又化作那个憔悴的胖子,一身杏黄道袍,做庙祝的打扮。

    张潜没空搭理他,将那两个血糊糊的狍子往地上一扔,而后将脸上血迹一擦,闭锁的毛孔微微张开,体内的纯阳气息也微微释放出一丝来,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将彭城城隍吓得浑身发抖,不知这凡夫俗子怎么就变成道门高人了,二话不说俯身便拜:“小神不知道长前来,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堂堂彭城城隍,领赤书敕令,身份尊贵,看见道门中人如同见了丧门星一般,甚至来来者身份都不敢问,亦不敢抬头看起面目。

    “怎么?区区一月不见,城隍大人便认不得老夫了吗?”张潜随手扯过神龛上的一截布幔擦了擦手,而后整了整衣冠,冷冰冰的笑道。

    “道长是?”彭城城隍被这声音刺的骨头里都冒着寒意,鼓起勇气看了一眼张潜的模样,这才觉得眼熟,仔细一想,顿时大喜:“太上道长。”

    他晚晚没料到张潜会在此时以这种方式与他见面,东岳帝君给与自己最后一条后路便在此人身上,可一个月前尝试与他接触,却是热脸贴了人冷屁股,不但没得到丝毫帮助,反而被训斥了一通,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看着张潜不敢开腔接话。

    “知道我来这里为什么吗?”张潜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问道。

    彭城城隍脸上肥肉微微颤抖着,显然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很干脆的摇了摇头,坦白道:“不知道。”

    张潜狠狠吸了一口气,当初只觉得这彭城城隍是个浑人,却没想到这人不仅浑,还特别的蠢,有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难怪东岳帝君会将此人托付给自己,凭他势力,解救自己部下应该不算难事,却偏偏让他来找自己,摆明嫌麻烦,张潜皱了皱眉,强忍心中怒火,与他解释起来:“首先,我与东岳帝君关系匪浅,虽然不曾见面,但也算是神交,若我所料不错,他与我父亲应该有极深的矫情,所以他将你托付给我,你便放心好了,我绝不会不管你死活。”

    “那道长上次?”彭城城隍听他这直接明晰的讲述,顿时放心许多,但却愈发的糊涂了。

    “我如今是阳山小洞天客卿长老,如今正道与地祗神灵势如水火,你当面叫住我,岂不是让我难堪。”张潜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