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意扶着八仙桌缺了一条腿的边角,撑着楚屏的腿好奇的也跟着踮脚看,“姐,这是什么?摆那上面好像很久了,我从来没见爸取下来过,你怎么想起来动它了?”

    楚屏从八仙桌上跳下来,随意找了个长条凳就坐下了,“这是太爷爷留给我的东西,你应该见过的。”说着,她就将裹在布满灰尘里的龙头拐抽了出来。

    岁月的痕迹用流光溢彩般深沉而又厚重的包浆宣誓着这根龙头拐的不凡,楚屏抚摸着楚楚如生的龙头麟须,手指头抠着龙眼那块唯一能活动的地方,凭着记忆,学着太爷爷曾经转动过的轨迹,缓缓的,将龙头与龙杖分离,中空的,只有一根筷子粗细的长条空间里,一卷薄透的裹着十六根银针的人体炙图谱露了出来。

    上面没有一个字,只密密麻麻的用弯曲点折标出了大概的脉络走向,且看那颤抖的划痕笔触,和顿点间相连的曲折,显然制作它的人正处在一个非常艰难的时刻,似留下不甘心的血泪般,苦涩而又急盼着能将这份传承留下来。

    楚意惊讶的都不会说话了。

    楚屏抚着糙略似意念图般的卷条状物,捏着针,皱着眉,努力回忆着当年背的口诀,奈何记忆似乎到了瓶颈,任她如何回想,能模糊记住的只剩了事后二叔蹲在她面前抱着她说抱歉的画面。

    二叔的第一个对象没谈成功,尽管那是他追求了很久的姑娘,但只要一想到是因为要与她约会,才会掉以轻心的将楚屏交托给了一直对她恶意满满的楚爷爷手里,二叔就不能放过自己。

    楚爷爷当年任职村支书,又身兼着普法教育员,却知法犯法的想要用意外让占着他长孙名额的楚屏合法合理的消失,楚二叔在楚奶奶的哭求和楚爷爷的公职脸面前选择了沉默,把“蓄意”当成了“意外”说给了哥哥嫂子听。

    在那个计划生育骤紧的年代,各家各户门前的窨井里都有一条“意外”离开的小生命,她们无一例外的只因占了家里男孩的出生名额而成了多余的,不该存在的生命。

    楚屏呆笨的,不再灵动的眼眸,是楚二叔心上永远止不息的痛。

    “瓶子、小意,你们在哪里?小意、瓶……”

    楚妈的声音从屋前传来,慌张中带着一丝愤怒,眼眸通红,嘴唇发白,与出门时喜气洋洋的样子大不相同,她的手里甚至还攥着给两个女儿带的黄桥烧饼及糖葫芦串。

    楚屏快速的将龙头与龙杖复原,楚意捏着银镯子就迎着楚妈的声音去了,“妈,我们在屋后头的工具房里,妈,你看……这个……”

    楚意的话没说完,就惊讶的看着楚爸从楚妈后头现出身形,然后,在两个女儿的注视中从工具房里抽出根劈木头的板斧,扭头就从后门绕去了二叔家。

    这是楚意长这么大头一回看见楚爸发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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