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伏情形汝等再说一次,务要详尽。”刘琨对着身旁几名衣甲不整的校尉喝道。

    “是,我等跟随胡人喊开城门并无异样,谁知待我军入内要占据城门之际,竟是乱石落下,矢弩无数,司马将军不幸中箭落马……我等既知中伏便准备撤军,不想城后转出胡军攻杀而来,一场血战只有我等突围而出……”几名校尉七嘴八舌的说着,对刘琨来讲已然是听过了无数次。

    “当真没有旗号么?”刘琨加重语气又是问了一次。

    “胡人并未打出旗号,下官等百般去看也是没有发觉……”几名校尉说到这里头深深的低下,吃了一场败仗不说,连被谁击败的都不知道,这般耻辱实在是羞煞人了。

    刘琨注目良久,心中暗自决断,缓缓说道:“吩咐军中兵力分为四队,刘,成两部人马准备攻城事宜,梁,徐两部负责戒备两翼以及身后,不得有误!”

    快马奔驰,军令不过片刻功夫已然下达到军中,不足四千的汉军忽而步骑异势,错落有致的分为了四个队伍,看似紧密结合在一起,实则各司其职,彼此形成可以随时援护的阵势。刘琨见状心中稍安,紧盯着获嘉那边的动静。

    官道,草地血迹斑斑,干枯的树枝,柴草堆叠成一个方圆五六丈大小的高台,高台上翩翩起舞的火焰中堆叠着无数汉军的尸首。被火焰吞噬,或是成为炽盛火舌的肥料,血肉消蚀,白骨成灰。

    肉香,焦臭,夹杂着愤怒与震惊弥漫在城墙之下,汉军队伍伫立在二百步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火台,看着自己的同胞竟是连入土为安的机会都没有。湿润的眼眶,扭曲的脸孔,怒火瞬间填满在每一名汉军的胸腔。

    士可杀,不可辱!

    军中两部人马的校尉刘侃,成通此刻皆是目眦欲裂,挥动手中兵器便要催动人马上前攻城灭火。忽而手臂一紧,转头看时护军刘琨不知何时已然到了军前。

    “不可鲁莽,想报仇,须听我号令。”无比刺眼的火团让刘琨也十分的愤怒,抖动的身躯说明了压抑这一股冲动,是需要多大的耐力。

    “将军!我们……”刘侃,成通二将想要申辩,话到嘴边停了下来,刘琨那严肃的神情,自从相识以来还未曾见过。

    曾经的大晋亡国,重重磨难方才回到中原,那个时候刘琨没有如此愤怒,坐守孤城,胡音常伴,那个时候刘琨也没有如此恐惧,可眼下的刘琨心中交织着愤怒与恐惧。怒的是那个人为何如此对待同袍,惧的是那个人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底线。

    “身事胡夷,屠戮汉民,残杀军士,虐烧尸身,你对得起自己身上的血么!王弥!!”刘琨纵马向前数十步,汉军也是随之上前数十步,刘琨愤怒的吼声散开在旷野中,城墙上,与风抵触,逆风升天。

    余音渐消,伴随落日消失的无影无踪,当天地处于光与暗的交替时,城后方转出一支胡军,清一色的步兵,多是没有旗帜。王弥人在马上饶有兴致的观望汉军,缓缓催动人马上前,想了想道:“你怎知是我?”

    一句话,中军哗然。

    都知道胡人军中有飞豹王弥乃是汉人,又有谁能想到眼前这焚烧汉军尸首的举动竟是一名汉人指使的?

    “胡夷之中,也只有你,畏手畏脚不敢打出旗号。”见王弥率军出现,刘琨丝毫不感到奇怪反而恢复了几分平静道。

    厉色一闪即逝,王弥笑吟吟的道:“旗号被我仍在路上了,哦,对了!你没看到那火中还有战马尸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