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宫中匈奴之主刘渊大发雷霆,群臣垂头寒噤,默默承受匈奴王者的怒火。事实上这事情与朝中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偏偏又与任何都有关系。两个部族的骑兵因为补给分配的问题,竟是大打出手,虽然有匈奴一方的势力及时介入制止,但双方也各自折损了几百人手,俨然势不两立,难以共存的态势!

    “大单于稍息雷霆之怒,补给问题长期困扰我族,如今二十万铁骑聚集邺城附近,各方消耗甚巨。各族因此产生摩擦并不意外,若是不能解决此事,怕是日后此类事件时有发生,届时心有怨言,于大军无益啊!”被训斥了好长时间,刘宣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挺身谏言。

    无论刘渊有多大的火气,对于自己的长辈刘宣还是颇为敬重的。刘宣的才干即便是在魏廷时期也可跻身前列,加上对于匈奴以及刘渊的辅佐,如此才是刘渊最为看重之处。

    “大军长期屯驻,于我方不利。汉人企图对峙消耗时间,也是等待这个时候吧……”段务目尘见刘渊火气小了许多,跟在刘宣身后缓缓说道,等若是从军事方面提出自己的补充。

    匈奴聚集兵力等待时机要全歼汉军的主力,这需要时间需要形势的不断变化。战略上讲没有什么值得诟病的方面,但是保证已经聚集的数十万大军在各个战场的补给,却是让人头疼的问题。

    河北本地能够提供的补给可谓是少之又少,匈奴征发大批的汉人前往塞外负责将各族的补给资源运输而来。汉民对于胡人充满仇视,谁家没人死在胡人的铁蹄下?谁家不因为这战火频频的世道而失去亲人呢?

    强行的征发劳役需要大量的人手,相关的部族皆是从劳役中挑出相对强壮的或是对自己部族发展有益的人补充到了自己的族内,留下了运输搬运的皆是体力更差的人,无形之中降低了物资的运输速度。

    往来塞外河北千里迢迢,沿途要供给这些汉人劳役吃饭喝水,还要有大量的兵力跟随保护监督,这都是不小的消耗。聚集的兵力越多,脆弱的补给线便越加的吃紧,各族不仅仅要保证人员的日常消耗,更重要的是保证自己族内的马匹不要有所影响。

    塞外各族本就是大小有别,强弱不均,统一在匈奴麾下卖命,看似彼此毫无瓜葛。但在分配战略物资方面,显然强大的部族更有发言权,掌握着主动。有实力的部族不仅仅是拿到了足够的资源,甚至还是多的多占,这本就是塞外种族的生存法则,再各族看起来是无可厚非的。

    然而如此一层层的分配下去,小族之间的争斗无疑愈加的激烈,火药味一天比一天浓厚,终于酿成了今日的事件。这是各族私底下的事情,说起来与朝中的各位皆是没有关系。军中本就是这个样子,有什么值得关注呢?

    可问题在于此乃匈奴之主刘渊的大业,众人皆是奉匈奴为主,发生这等事情无疑是内部不和谐的声音,更是预示匈奴这庞大的族群对于麾下各族控制力的减弱。因此这又是与朝堂上的汉胡官员紧密相关,无法推脱的责任。

    刘渊在大殿上咆哮一通,汉人官吏垂首低头只是当做没听到而已。大家同朝为官,可汉人受到的打压和歧视,并不是刘渊几句话便能够化解的。这整个河北到此都是胡人的兵将,汉人官吏就算被人欺负到了头上,也唯有忍耐罢了。将事情公之于众,请刘渊做主固然是可以解决问题。但回过头来私底下要承受多大的风险,激化双方的情绪等等,这都是不可预计的事情。

    胡人内部生乱,对于匈奴来讲不是什么好事儿,可对于汉人官吏来说,倒是颇有几分解恨的感觉。你们胡人内部的事情,轮不到我们汉人插手,索性权当看个热闹罢了。

    表面上看起来胡人的各个种族似乎不服王化,不明道理,只是野蛮人罢了。大大小小几百个部族为匈奴卖命,其中的明争暗斗绝对不下于汉人的“文明”朝堂,因此即便是胡人内部都很少有人愿意插手其中,更不用说是汉人了。

    刘渊身为匈奴之主,如何不知晓其中的隐匿?此刻听闻事情竟是发展到了这般的地步,终是按耐不住怒火,彻底的爆发起来。

    “既如此,可有解决之法?”刘渊降低了声调对众人问道,在场的官员都知道这是刘宣的面子,于是各个的把眼去看刘宣。实际上朝堂上的胡人许多都是各族的精英,并非心中没有看法与建议。但无论是谁,一旦提出了建议,首先得罪的都是最为庞大的族群,而建议本身对于自己的族群又不一定是有利无害的事情。因此众人心中顾忌颇深,都不愿意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实际上若是你提出一个对自己族群有百利无一害的事情,又怎会被其他族群的官员所接受而不反对呢?这也是匈奴势力占据河北之后,政务军务上始终不伦不类,难以发挥全力的原因。

    但从长久看来,这似乎又是因为汉人不合时宜的杀过黄河,打乱了刘渊的计划部署,失去了最佳彻底整合各族势力的时机所致。

    刘宣一把年纪花白的胡须散落胸前,但腰板直挺,身子骨硬朗,说起话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道:“老臣以为我大军盘踞河北以来,仍是塞外习性,军政两方皆有缺失,唯有尽快立国方可避免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