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皇帝起身的时候已是卯时,这才一睁眼,便见莫氏早已肃装侍立,见皇帝已醒,她便从小宫女手中接过衣袍,动作轻柔地伺候皇帝一一穿上,毕了又亲自跪在地上伺候皇帝穿上龙靴。

    皇帝垂眼瞧着那莫氏跪在地上的恭顺模样,乍然想起昨日在这如意馆的东偏殿,他醒来,瞧着她就躺在他的臂间,一弯青丝如瀑布一般从他的手臂间滑落,一缕发丝拂在他的鼻尖

    ——便是这一点拂在他鼻尖的发丝,也教他心旗摇曳。

    若是,若是今日这地上的人换做了她,他哪里还能如同现在一般冷眼瞧着?又如何舍得叫她如此折损身份,这样卑贱而恭顺的跪在地上,做出这种卑微的侍女才做的事情?

    莫氏轻轻拂了拂龙靴上的灰尘,抬头之际却突然看到皇帝的目光中含着一丝极温柔的神情,教这九五之尊在这刹那间也沾染上的一点人世间的气息。

    便是昨夜,便是昨夜,皇上也不曾如此——

    她脸上一红,想起昨夜床榻之间,皇帝的手指一点点地挑开她的衣襟,她早已是不知所措,皇帝丝毫不曾理会她的尴尬和娇羞,手上的动作依旧不紧不慢,就这样慢慢地挑开她的衣襟,正当她以为他会如同方才在庭院之中一般将她密密地搂入怀中,没想到,皇帝却将手慢慢地缩回去,漫不经心地支着头,隔着几尺的距离冷淡地瞧着她的身体,那目光锐利而冷静,目光并不像是在瞧着自己的女人,倒像是——在瞧着一只钉在案板上的柔弱无助的小动物。

    她心中既害怕又惊恐,如同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也不敢动。

    良久,却听得皇帝方笑了一笑,“爱妃真是肤若凝脂。”

    皇帝的声音有些高,并不像意乱情迷中的男人的低语,反倒是像一道在大殿上宣告的圣旨一般。

    她听见外头宫人匆匆远去的脚步声,知晓外头的宫人必然是听见的了皇帝方才的话语,自然退开了去。

    她只羞得不敢睁眼,他的手指冰凉,若有若无地在她的胸口上随意那么一点,她啊了一声,浑身轻轻的一颤,可他的手指在她的肌肤上只停留了一瞬间,旋即便又撤了去,“爱妃难道不伺候朕更衣么?”

    她这才猛然醒悟过来,不顾自己此时衣衫已乱,忙急急起身,跪在床榻上请罪,皇帝的目光再没有落在她的身上,只慢慢地闭上眼睛,仿佛疲倦至极:“妃嫔该如何侍寝,想必是有嬷嬷早教了你吧。”

    她忙应了一个是,含羞照着嬷嬷教的这样一步步地做下来,皇帝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闭着眼,并不再看她,便是到了那一刻,也只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而已。

    现在,皇帝目光中含着一丝极温柔的神情,她微微地垂下眼睛,皇帝毕竟还是怜惜她的——便是教她侍寝的嬷嬷不叮嘱,便是昨日太后不提点,她心中也是极清楚——自己面对的男人是九五之尊,便是在床榻之间,也是九五之尊,是大梁千万百姓头上的那一片天,哪能如同普通的男人一般意乱情迷?

    皇帝再不曾多看她一眼,只提脚往外走。刘全忙匆匆跟上,莫氏领了宫人将皇帝恭送了出去,如意馆的宫人们无不喜形于色——在这宫中,人人都知,奴才的命是同主子的恩宠牢牢地绑在一块的,若是主子得了宠,这手底下的奴才在奴才们中也多了几分体面,若是主子不得宠,跟着伺候的奴才也是夹着尾巴做人,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多吭一声。

    而莫氏如此受宠,一连两天皇帝宿在如意馆不说,第二日又是赐宴又是召了教坊行乐,莫说是在一众新晋妃嫔中拨了头筹,便是放眼望去这后宫上下,算上位份最高的尉石二妃,也没有比她更炙手可热之人了,这阖宫上下的奴才们无不庆幸自己分到了这如意馆,从这如意馆出去,也是昂首挺胸,神色颇带了几分自得。

    莫氏领了宫

    人目送了皇帝的銮驾去得远了,这才准备扶了贴身宫女明芳回转身去,明芳一面扶着她往回走,一边道:“娘娘可是要快些妆扮了,若是今日到太后老人家面前又是最迟的,怕会落下恃宠而骄的话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