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还没有大规模实行宝钞,所以领回家的有大米,有布匹,有胡椒和苏木,也有少得可怜的一点银子。反正不管领什么,到最后一切都会折成大米。

    自古只要和钱财挂钩的东西都存在一定的门道。

    高县令因为堵了很多人的财路,自然不受某些人的待见。

    州府衙门的小官吏仗着一点权势爱作践人,让他每个月实际领到手的薪俸就是三匹粗布。这些东西在市场上只能换一两银子,买下两石大米。

    高县令有气节有志向不假,可五千两银子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一笔……数不清的巨款。

    一个人清正廉洁没有用,老老少少全指望着紧巴巴的薪俸。高县令后头拖家带口,老家还有需要周济的老亲,自然就有了牵挂有了关碍。

    也许……可能……他冷不丁看到库房里有这么多银子,一时脑子发晕心存侥幸走了弯路也是有的。拼得一身剐,或是手脚再周密些,让家里人从此能过上好日子……

    简直是无稽之谈,周秉有些不耐烦地皱着眉头想。

    他一路研读过案卷,这会儿慢慢琢磨过来。

    ——除非这个高鄂脑子不好使,要不然绝不会放着大好前途不要监守自盗,还让妻小永世背上骂名。

    皇家的银子是那么好拿的吗,但凡沾惹上不死也要脱成皮。这家伙明里暗里开罪的人不少,就是不知是给哪路神仙扛了黑锅……

    儿臂粗的栏杆后头,直挺挺地坐了一个人。

    看见光亮抬头望过来,竟是一张极清隽的瘦长脸,脸上甚至还浮现出一点可怜巴巴的微薄笑意,“朝廷的处置下来了吗,是秋后……斩决吗?”

    曲县丞没有答话,而是客气地上前做介绍,“这是北镇抚司的周百户,奉令过来陪大人进京细查……”

    高鄂迟钝地眨了眨眼。

    想不通自己犯的事最后怎么还要惊动锦衣卫,好像怎么算都好像不够格。

    能让皇帝亲辖的锦衣卫出面,只能是大案要案!遗失五千两修塔银,自己赔了清白名声还搭上一条性命,还不够吗?

    斑驳渗水的牢房阴森可怖,壁上挂满污渍的油灯光线惨白。

    周秉看出高鄂眼里的一丝惶然,就干脆蹲着身子和他平视,“我只管护你进京受审,保证你上堂时有一口鲜活气就行。不过为了给大家少麻烦,你可否先回答我三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