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医院走出来时已经接近傍晚,外面飘了点小雨,F市昼夜温差大,雨夜让我唇齿发颤,风吹树和我身上的单衣,簌簌的。我将单子塞进口袋,快步朝公交车站走去。

    不巧的是要等的那一班公交车从我眼前开走了。我下意识抬腿追了两步,想了想还是放弃了,重新坐回冰冷潮湿的长椅。等待的过程有些漫长,寒冷冻住焦躁,剩下给我的只有空洞和迷茫。

    半小时前,我确诊了胃癌。

    其实疾病也并不是无迹可寻的,小的时候家里条件差,吃不饱饭是常态,到了初中条件稍微好点了,又开始报复性饮食,每天胡吃海塞恨不得一日七八顿,导致半年发胖五十多斤。一次意外我的父母去世,我又在短短半月内消瘦下去,再也没长过肉。

    那段时间每天浑浑噩噩的,后来奶奶带我搬了家,搬到了F市。我在这上高中,开始很努力很努力,比之前要努力一百倍的学习,我没有朋友,同样没有交朋友的欲望,于是经常自己一个人在教室里解决午饭,偶尔不吃,要是想起来了,就提前买面包或者准备盒饭。

    工作以后,我开始经常性忘记吃饭。我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真的忘记了还是刻意忘记,不想。有时候会有人问我为什么这么拼,像是要一辈子把十辈子的钱给赚了。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以前是为了奶奶,为了减轻年迈的奶奶的生活重担,为了支付逐渐高额的医药费,后来呢?

    可能是因为陈越安吧。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我没想过他会喜欢我,我只想如果我更有钱一点他会不会看得起我多一点,我不知道。

    车来了。

    我走上车,低下头在包里翻找公交卡,越急越找不到。我应该提前准备好的,我的余光瞟见司机不耐烦的眼神。

    终于摸到了。

    刷完卡,大概是手指被冻的太过于僵硬,卡从我手中滑落在地上,我没来得及去抓,司机就发动了车。我又眼睁睁看着卡一裂为三,不受控制朝着车后排滑去。

    我又去捡。我可能有点可笑,我感觉满车的人都看着我,我听到了一点点的笑声。

    卡太薄了,在地上怎么抓都抓不起来。我只能反复扣着地面,公交车颠簸动荡。别急,别急,我反复深呼吸换气,这只是一点很小的意外。我安慰自己,但我好像真的有点惨。我做错了什么,我都要死了。

    我低着头,一双手伸到了我的眼前,帮我捡起了卡。

    我抬起眼,看向那双手的主人。是一双稍显苍老的手。是一个老人。

    “谢谢您......”

    我接过卡,踉跄着摔进座位。刚刚我看见那个老人,一时间恍惚以为自己看见了奶奶。我手中组装散架了的壳,发现怎么按都按不紧。仔细一看,原来是塑料壳内侧的小棍在刚刚被摔断了。

    我攥着卡,搓自己的手指,一直搓一直搓,那灰却怎么都不掉。我低着头攥卡,看着自己脏的要命的手指,忽然一滴透明的水掉在了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