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年无奈道:“宋谷的事情,你心里有数就行,天底下就没有比你更聪明的人。还有我姐那边,你就别去惹人厌了。”

    褚禄山哎了一声,不再说话。

    徐渭熊闻声走出屋子,对褚禄山冷声道:“你堂堂一个北凉都护,半旬以来所做的那些鸡毛蒜皮龌龊事情,你不无聊?”

    褚禄山缩了缩肥短到几乎看不见的脖子,不敢还嘴。其实当年在徐家,大郡主徐脂虎一直对这个胖子深恶痛绝,反倒是徐渭熊没有什么成见。徐渭熊转头对徐骁说道:“爹,徐北枳所说的官吏层次,我会以此做一份隐蔽的北凉官员考核副评,不会公之于众,只交付凤年做参考。”

    徐骁点了点头。

    徐凤年小声问道:“禄球儿,你做了什么令人发指的勾当,能让我姐大动肝火?游隼跟鹰士大规模群殴了不成?”

    褚禄山讪讪道:“这哪敢,就是些闲暇无聊时的小玩笑,不值一提。”

    褚禄山越是遮遮掩掩,徐凤年反而有些好奇,追问道:“给说道说道。”

    褚禄山挠了挠脑袋,小心翼翼轻声道:“以前北凉谍子都是禄球儿管的,所以有些殿下三次出行,禄球儿都知道一些,第三次去北莽,义父又给我说了些,所以……”

    徐凤年笑骂道:“有屁快放。”

    褚禄山大概是抱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觉悟,竹筒倒豆子说了一遍,让徐凤年默然。原来时下北凉局势隐约动荡不安,尘嚣四起。褚禄山当上北凉都护后,并没有展开大手脚,越是觉得闲来无事,就胡乱拎了几个运气不好的家伙丢到了拂水房,给拾掇得惨了。这几个家伙有村夫有士子有官吏还有江湖人士和士卒校尉,七八人都是没能管好嘴的那种,就跟徐凤年前段时间在酒楼听瘦猴儿那帮人胡吹海吹差不多德行,听过也就算了,哪怕被他这个世子殿下撞上,也懒得计较什么。不过显然褚禄山没这份好脾气,一股脑送到了拂水房,按照褚禄山天马行空的精心设计,开始让所有人生不如死。其中有个正值壮年的村夫聚众喝酒时说徐凤年这个北凉世子太好当了,这辈子就没吃过苦头,世子殿下锦衣玉食,能有老子上山烧炭和伺候庄稼那么苦?结果到了拂水房,隔三岔五,挨了一百六十余刀,每次下刀数目和轻重都有区别,受伤之后立即涂抹上品金疮药,期间有醇酒美妇伺候着,痊愈之后立即跟上下一刀。之所以是这么多刀,褚禄山不是平白无故给定下的规矩,而是按照世子殿下从上武当山之前开始练刀杀人,所挨的轻重十六刀开始算起,加上武当对敌隋珠公主的东越扈从,到芦苇荡杀甲人,鸭头绿杀榭灵,被拓跋春隼剿杀,柔然山脉跟第五貉互杀,后来铁门关神武城两地,加上被柳蒿师收拾,等等,褚禄山在让拂水房下刀子之前,就跟他们说过只要吃够了苦头,按照他们的不同出身,各自就可以分别到手白银十万两,领兵一千六的校尉,七品官员等等,熬不过,就放他们离开。结果无一例外,都没有谁扛过两百刀,两名硬气的江湖汉子,都在斜插腋下腹部那一刀后,经受不住,喊着不要当开宗立派的北凉帮派宗师了,这一刀是学端孛尔回回雷矛刺腹那一击。七八人中,士子书生都是一刀之后就哭爹喊娘退场,竟然还是这名村夫最能咬牙坚持,可惜可到头来还是没能熬下去,因为拂水房没有跟他说到底多少刀才是个头,别说他们,就连行刑的拂水房也不知晓,只有褚禄山清楚。这些人的确都没有死在拂水房,安然回乡回家后,结果有娘的死了娘亲,没娘的换成死了爹,有姐的死了姐,没有姐姐的换妹妹,不光如此,一些好兄弟都断胳膊瘸腿,而且事后都被说成是为他们牵连所害。一些看重名声的读书人,都成了声名狼藉人人唾弃的伪君子,总之,他们最在乎什么,褚禄山就让他们失去什么。褚禄山的狠辣在于这些人将疯未疯之时,又让拂水房谍子出现在他们眼前,说再给他们一次机会,结果没有一人愿意答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褚禄山宰了他们。

    坐在地上的褚禄山一脸云淡风轻,轻声笑道:“他们死前,我就跟他们说,以前你们怨出身不好,只是少了家世背景,其实一点都不怕吃苦,于是我给了你们机会,世子殿下这几年受伤程度,刨去世子殿下各个境界体魄的倚仗,再根据受刀人的体力,所承受的疼痛,在禄球儿看来寻常人其实算很少了,按照次序一整趟走下来,也就是三百一十四刀而已。”

    徐骁丢了一瓣橘子到嘴里,一笑置之。

    徐凤年皱眉说了句跟徐渭熊一模一样的言语:“你不无聊?”

    褚禄山抬起头,笑容灿烂,摇了摇头。

    徐凤年平淡道:“以后你就别捣鼓这种损阴德的事情了。”

    对世子殿下百依百顺的褚禄山破天荒说道:“不见着不听到还好,只要被我褚禄山撞见,有一个我收拾一个,拂水房不差刑具不差人,一些新手雏儿反正也需要热热手。”

    徐凤年转过头,盯着褚禄山,缓缓说道:“都是北凉人。”

    褚禄山收敛笑意,抬头跟神情不悦的世子殿下对视,“我褚禄山虽不姓徐,但仍然是徐家人,这辈子都是大将军的义子,从来不知道什么离阳,甚至也不认什么北凉不北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