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太太,大老爷说心口疼,就不来吃饭了。”鸳鸯在旁边禀告道。

    “心口疼?我看他是心疼孙家那上万两银子。”贾母不悦地说道,“幸好宫里传下话,说要给二姑娘指婚,才绝了他的心思。要是传出贾府卖女的丑事去,我看他怎么去面对列祖列宗!”

    王夫人自保持着仪态,旁边的邢夫人却是如坐针毡,脸色无比的尴尬,心里却在腹诽不已。

    当初老爷要定孙府亲事时,明知道我万劝不了,传话过来请你们帮着劝一劝,却一个二个装清高,生怕沾了身。暗地里却唆使宝玉去哭求宫里的德妃娘子,一回不算,还求了两三回,最后让宫里传下话来,以要指婚为名停了这婚事。现在你们倒捞得好名声了,宝二爷“姐弟情深”,宫里的娘子“顾念亲情”,你们二房都是好人,唯独我家老爷,被你们捯进了粪坑了,现在是臭不可闻。

    想到这里,邢夫人心里悲苦不已,恨不得甩手就去,免得再坐在这里生生受辱。但她性子懦弱,现在老太太又坐在当面,她万不敢这般作态。老太太是贾府的老祖先,就是老爷都要低头,何况她这个连老爷都搞不定的人呢?

    贾母不去管她了,转向王夫人说道:“这次二老爷被点了两浙学政,是件大喜事,也是各处顾得情面,给得方便,这人情自得去还,场面的事情,你个妇道人家,不要去管,让老二和琏哥儿去张罗就好。”

    她着实有些恼火这个二媳妇,前段时间打压了一番,收敛了许多。只是这些日子看着自己大姐儿先是册妃,又进封号,确确实实成了一宫之主,老毛病又犯了。见天得说自己老爷被点了学政,是自己女儿的体面,皇上亲自给的恩宠。差点把老太太给气笑了,翰林院不提名,吏部不上奏,名字连御前都到不了,哪来的恩宠体面?

    想着家里这大小,贪财好色、迂腐呆板、昏庸糊涂、愚顽乖张,且个个都是娇生惯养、不谙世事,老太太觉得心累。幸好还有一个琏哥儿,跟着明哥儿多历练了几回,待人处事逐渐有了手段。幸得他多方张罗周旋,贾府才不至落入日渐窘困的日子。只是这琏哥儿有个混账老子,天天挖空了心思,用父纲之威逼他,从他手里掏银子出来,好自家享用。琏哥儿不堪其烦,居然有了自立门户的心思。

    贾母有时候置身处地,自己要是换了琏哥儿,只怕也想着要去自立门户了。门路有了,人脉也有了,生意自然做得起来,还不用受府上一帮子不堪用的拖累,落到自个囊袋里的银子不香吗?只是琏哥儿能离得了贾府,贾府却万万离不开他。他要是一走,老太太都不知道该指望谁了。

    王夫人在旁边应了一声。贾母知道昏庸糊涂的她口是心非而已,也不去管她了,转向尤氏和胡氏,贾蓉的续弦,东府的新大-奶奶。

    “今儿又把你们两位拉来了。”

    “老太太,二老爷荣点两浙学政,何等荣耀光彩的事,我们婆媳过来,也好沾沾光。”尤夫人笑着答道。或许是孝期过去了,悲忧之事早就逝去,又能除制出来走动,心情也好了不少,这尤夫人脸色红润,气色比以前强多了。

    胡氏只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她是太医院胡掌院的女儿,刚过门没几日。

    贾蓉重孝在身,要再想娶妻一般要停个年。只是他不仅是宁国府的长房长孙,更是整个贾府的长房长孙兼族长,还没有子嗣,那才是真正的大不孝。于是府上老小请了正在修道的贾敬老太爷的手书,又禀了礼部,这才在二十七个月孝期满了没多久另娶得的亲。

    “东府太太和蓉儿媳妇太客气了。”贾母笑着答道。贾蓉这两年,虽然守着孝,但长袖善舞,清肃田庄、整饬店铺、开源节流,居然把整个东府整治比此前还要兴盛几分。贾母也没有想到,这蓉哥儿死了爹以后,居然知道发奋图强,振兴家业了。不过这是好事,作为长辈,值得高兴。

    贾母扫了一眼,发现她的心肝眼珠子还没来。

    “咦,我的两个玉儿呢?”

    “回老太太的话,林姑娘昨个夜里受了些风寒,咳了半宿。二姑娘、三姑娘和四姑娘闻讯都赶了过去探望,宝二爷也一早就过去了,已经打发人过来请罪了。”鸳鸯连忙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