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景贤闲散惯了,平日里的爱好就是收罗盛朝的奇闻异事,就连哪个官员填了几房姨太他都了如指掌。而这林缚跟他亲舅是拜把子的兄弟,只可惜一朝入了魔道,林家被满门抄斩,而征战在外的林缚也失去了音信,有人说是逃到了突厥,也有人说是心伤战死。

    待温景贤说完所知的一切,唐蓉放下茶盅,面上是难得的肃然:“林家为什么要造反?若要像你所说,林家战功赫赫又受先皇恩泽,没有理由要协同睿王逼宫夺位啊。”

    “这个我也不清楚,只记得我舅舅说过,林家或许被二皇叔诬陷的。不过这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做不得数。”温景贤乜向窗外的夜幕,叹道:“都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现在谁也查不到里面的真相了。”

    “二皇舅……”

    唐蓉呢喃一句,倏尔想到了锋芒毕露的温觐。

    在众多舅舅里,温觐长得最为英俊,也最不讨母亲喜欢。诸多表亲里,她最讨厌的也是二皇舅家的表弟表妹,两人的性子跟他们爹一样,嚣张跋扈,捞得人烦。

    在她失神时,温景贤道:“对了,据说抄家当天林缚的妻子早产,生下一个婴孩,清点人数的时候又找不到了。林夫人疯疯癫癫的说孩子夭折,被野狗吃掉了,但我猜可能是被人救走了。”

    明明是清和温润的声音,唐蓉听得脑子倏尔炸开锅,鬼使神差地问:“是男是女?”

    温景贤摇摇头,“这事连我舅舅也不清楚,若想知道,只有察看当年的卷宗了。不过谋逆大罪一旦结案,卷宗的封存极为严格,若非陛下允准,即便是刑部尚书也无权察看。”

    唐蓉原本还想请上官燕帮个忙,如今一盆冷水浇下来,颓丧地叹了口气。她起身行至船头,目光渺然,看向冗黑无尽的夜色。

    母亲的话不停回荡在耳畔,她竟有个惊人的想法——

    那个消失的婴孩若是女娃,会不会就是她?

    “贺韬这些时日对你可还好?”温景贤与她比肩而站,侧头乜着她。

    她凝神道:“还好,他回来就把那两个小妾撵到槐园了。”

    温景贤笑笑,神色似有几分凉薄,“表姐,你不要太抱希望,男人一旦破了戒,那可是狗改不了吃屎。”

    “你一定要这么打击我吗?”唐蓉额角轻跳,踅身与他面对面,缓而慢地撸起袖子,“温景贤,我看你又皮痒了是不是?”

    她往前踏了一步,眼刀狠戾。

    温景贤从小就被她打怕了,顷刻间只觉全身寒麻,连忙转移话题:“啊,对了!你猜我下朝时听到了什么,你还记得小时候分给我们甜烙的胡定乾吧?他死了,活生生被六郎喂了老虎,啃得就剩俩腿骨了……”

    几丈之外的水面上行着一艘三层画舫,船楼灯火明亮,透过舷窗隐约可见一排排的千烛吊灯,里面却像人间地狱,充满了浓郁的血腥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