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华英来到北江才发现,这里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好。与家乡一样低矮破旧的房子,到处充斥着一股刺鼻的胶水味。最不方便的是男女十一二个人挤在一间房里。

    由于刚来,她和兰花只能从小工做起。她们一个负责叠纸盒,一个负责将成品鞋装盒。一个月四百元钱的工资,让没摸过票子的两人很是开心,自己终于能挣钱了。她们是没有休息日的,只要厂子里有活做,她们就得上班。下班后两人常常踩着滋滋冒污水的废鞋料到马路对面的水塘边洗衣服。因为老板娘嫌工人们用自来水多,限定每晚七点到九点这个时间点开自来水,其余时间都把总闸关了。工人们都是头一天夜里就接好第二天煮饭要用的水。拥挤的房间里,每个床的床头边都放了两桶水,那便是这张床上下铺两户的吃水。

    华英和兰花两个人有伴,日子过得也还算舒心。晚上还能躺在床上说说话,比在屋里自由。来了一段日子,她和兰花的脸上都变圆润了起来。

    同在北江市横镇的谭家英此刻又气又急。厂子里刚刚来活,她却因为要照顾受伤的陈有和而做不成。他们已经出来一个月了,之前自己所在的厂子里没接到单,男人也不急,整天同几个没成家的后生骑个单车出去瞎晃。

    谭家英心里急得不得了,屋里两个娃等着票子读书的。下半年,立生也该升到初中了,到那时两个孩子的学费加生活费,一学期起码要一千块钱!

    起先自己厂子里没事做的时候,她就和桂花一起天天到外边一家家去问,“老板,要不要人?”。这是她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不管人家门口挂没挂牌子,只要开着门的,她们都厚着脸皮,恬着笑去问。桂花跟她一样,也是个劳碌命。为了减轻负担,桂花的大儿子早两年也跟了来这里。现在在镇子上的一家小厂子做抓帮工。本来她想给小儿子多读两年书的,奈何那个短命崽不听话,趁她不在屋里,成天出去与一些流氓烂子鬼混,跑去镇上上网、与同学打架,最过分的是在镇上偷人东西,被人当场抓住,绑在什马镇桥头的电线杆上打,还是他伯伯去赎的人!哎!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所以桂花今年将小的也带了出来,放在身边管教。

    她们走遍了整个横镇,隔壁的上、下洋两个镇子也跑到过,还是没有什么收获。两人心里清楚,这一带都是这样,一有单,大家都有,一没单,那家家都一样。可是心里却不死心,想去碰碰运气。

    好容易厂子里接到了一个夏鞋的大单子,下午谭家英和桂花一起去镇上买了一些干货和米,为接下来的工期做准备。当她背着干粮,气喘吁吁进了宿舍的门,坐在自己铺上的水金惊讶地看着她说:“咦,你还在这里?我们还以为你去镇上医院了呢。”

    “莫乱说,我好好一个人,怎么会去医院。”谭家英有点不高兴,哪有人咒别个上医院的!

    “哎呀!不是。是你屋里有和被人打到了,正在镇上医院呢。我哪里是说你。”陈水金忙解释。

    “不会吧?你是不是搞错了?”谭家英一下懵了,他不是去找事做了吗?怎么会在医院?

    “你也是说得好笑,怎么会错?我亲自送上车的,叫的三轮车,可能会有一两个小时了。”陈水金说。

    谭家英把东西撂下,慌了起来,“老天!好好的,又怎么了这是?”

    桂花走上前说:“东西我帮你捡拾,你快去看看!”

    谭家英忙出了门,在路口拦了一辆摩的,花了五块钱来到镇医院。一路着急忙慌地连跑了几个地方才在住院病房里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陈有和。

    谭家英见男人面上看着没什么事,便没好气说到:“好好的,怎么同人打架?”

    “是那几个婊子崽先撩的事。他们几个拦住有丰,你说我作为一个哥哥要不要去管?”陈有和理直气壮地说。

    陈有丰这时候就站在病床边,他的头上也破了一点皮。跟他打架的那几人抢了他的活,原本他在那个厂子里做的好好的,就因为那几个人在老板面前说自己做事粗糙,还把他们的同乡介绍进去,导致老板趁机压自己的工价。他这才想教训他们一下。他找了同村的学高、矮子等三人,加上老兄有和,一起五个人去找对方。对方四个人当然打不赢,没成想那些婊子崽竟出阴招。等他们转身要走的时候骑摩托车过来撞,然后就跑了。现在老兄伤到了坐骨神经,得卧床休息一段时间。陈有丰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他站起来走到嫂子面前,搓着手,脸上带着歉意笑着说:“嫂子,老兄也是为了我,怪我。”

    谭家英正在气头上,她对着陈有丰就是一阵劈头盖脸,“当然怪你,两兄弟一天到晚到处瞎逛,没一天正事!工价高的厂子你嫌累,工价低的,你又看不上。你看看自己,快三十岁的人了,连老婆都没讲上,好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