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吾儿长康健

    直至腊八,眼看再二十来日便要过年,文鹤才慢悠悠扯了昭江回家。昭江先回屋拜过父亲,说了秋闱一切顺利,澄信安慰一番,便催他去见家主。

    昭江并不违拗,作了揖转身离开,俊秀的脸上笑容却眼看的淡了。澄信一声长叹。

    冬日天短,直至日影有些长了,昭江才挨到正房门外。下人赶紧引着送在纯仁书斋外。

    纯仁早等在里头,好半晌才见昭江挨到门前,隔着门槛深深揖了,低头唤声“家主”。

    纯仁赶紧搁下纸笔,含笑走近了扶他起身,拉着他上下打量一番。

    “愈发出挑了,只是这样瘦。你三伯小气,这几月亏你嘴了。”

    昭江立刻垂了头,分辩道:“回禀家主,绝无此事,三伯待昭江很好。……家主多虑了。”

    “何必‘家主’搁在嘴边,同潇池一样唤声‘大伯伯’便是。”纯仁举手按在昭江肩头,触到那一瞬,昭儿微不可查地向后缩了缩。

    纯仁登时怔住,停了片刻,还是将手按上去,轻拍两下,转身稍站远了。

    “你放心。”纯仁口中含了笑,轻叹一声。“谁教得你这样重的心思,哪能不瘦?将心略放宽些,过去的都过去了。无论何事,你父亲也好、你【大伯伯】也好,再不会逼你了。”纯仁重重念了那三个字。

    昭江仍低着头,没有说话。

    澄信果真说得不错,昭儿愈发像丹歌了。尤其那不经意间的一颦眉,纯仁几乎恍惚。

    纯仁许久才压下心绪,笑道:“你这次一举而中,也是门楣添光的喜事。南都那边有人同我通了气,你的卷子定了一等第二,离解元也不远了。照先祖规矩,中举当赏。古墨名砚一类依例照旧……”

    纯仁边说,转身往架格上搜寻一阵,捧出一个檀木扁盒,揭开道:“这是一叠泉州花笺,也有些年头了。……听说你颇爱此物,这便当作伯伯单独贺你的。”说着双手捧在昭江面前。

    昭江退后一步深深作揖:“无功受禄,昭儿愧不敢当。”

    纯仁笑了,“我不大作诗,更不玩此物,给我收着倒白费了。不如为它寻个新去处。我见你用过此物。”

    昭江立刻红了脸,“昭儿歪诗酸话、雕虫末技不见责于伯父已是宽恩,岂敢唐突珍重之物。”

    纯仁捧着锦笺低头看着昭江,许久没再说话。昭江疑惑,抬头望伯父一回,伯父脸上笑得温和而安静,却仿佛笼着一层道不清的哀戚,薄雾一般。昭江立时一阵心酸,又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