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直守在白琢身边,直到天明十分才离去。晏小周和卢正他们目送着他走进大雨中。天色阴沉,不远处响起两道惊雷,尖利的哭声随之想起,不知是哪家的女孩儿遭受了可怕无比的折磨。

    庄子外,墙根下躲雨的老道士看着天,长叹一声,说着“狡兔死,走狗烹”时也命也”“要变天了”之类的话。

    白云苍狗,光阴似箭,眨眼间又是一年春。

    这一年里,大琰发生了无数件大事。

    百姓们津津乐道的,是皇帝微服私访,带了个神仙菩萨一样的美人回来,宠冠六宫;一说起就忍不住想啐一口的,是长灯会新任的晏副会长投靠了督办司,成了张宦官的走狗;普大奔喜的,是在炎州自立为王的那位出兵与朝廷打仗,朝廷打不过,恰逢定妃娘家出事,定妃自刎,家人流放,她儿子襄阳王也被送去了炎州做人质。

    而朝廷严防死守,一个字也不让人提起的,是夏天发生的那起导致江阳王流放边境、安阳王全家斩首的大案。

    至于明安坊被狄族人偷袭、飞卢山悄悄被朝廷接管的事,除了当事人,别人不过是说说就忘,毕竟威胁不到自身的安危,又没有可八卦的性质。

    上元城的春天少雨、干冷,时不时还会下一场小雪。炎州的春天却是艳阳高照、花团锦簇的盛景。

    入了夜,炎阳城主街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炎阳王和小王爷治下有方,又亲民爱民,这番繁华盛景与上元、月州相比,也毫不逊色。

    临河一间酒楼的二层被一个客人全包了。客人坐在镶金砌玉、富丽堂皇的雅间里,只用手指拨弄着镂花银茶托子里的小玉盏,带着玩味的神态,看着缓缓打开的门,以及门后那位身着柳色稠衫,眉清目秀的小绾。

    他的眉眼很清俊,模样在同行的小绾中,只算得中等。但他那双眼睛,真真的秋波流转、风流蕴藉,含着三千桃花春水,一笑生花,风华绝代。

    再配上他眉心那鲜艳妩媚的芙蓉花印记,简直绝色!

    绝了!

    客人眼睛都看直了,过了好大一会,才回神招呼人进来:“快进来……咳,进来吧小舟公子。”

    小舟低眉顺眼,温温顺顺地走到他跟前行了个礼,轻唤一声:“小舟见过王爷。”。

    他的声音不同于一般小绾的阴柔娇美,而是沙哑的、空洞的、有气无力的,好像被人欺负得狠了,哭干了嗓子。好淫的客人们听到这把嗓音,往往联想到床笫之间去,便是普通人,也会无端的对他生出几分怜惜之情。

    “素闻暖玉楼的小舟公子绝代风华、一笑千金。本王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很好!很好!”,客人自持身份,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一只手却藏于桌下,悄悄伸进了自个儿的衣裳下摆里,“小舟公子可真是……哎呀……不对呀!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啦?本王还点了你们暖玉楼的如月公子,他人呢?”

    小舟一蹙眉,一垂眼,颇有些埋怨的回答道:“今日小王爷在宝福斋设宴,点名要如月哥哥作陪,如月哥哥午时便已经出发了,至今未归。是以,只有我一个人来了。”

    他话音刚落,客人就摔了一个杯子,气愤地吼道:“他也太不把我襄阳王放在眼里了!一个养子、一个乱臣贼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