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拉已经在这片土坡上埋伏了很久,月亮挪到了西山,东方的天空浮起了一片朦胧的亮色,雾水沾湿了他脖子后面的毛发,一只蜥蜴从他头上飞快地爬过,他一动不动。

    等待的时间大多是安静的,埃拉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风声,偶尔有零星的爆豆声突然在山间迸发,把人惊得差点跳起来,那是在某处发生了战斗。枪声一响即逝,低低的咒骂不过一两句,接火就结束了。山地里越来越安静,埃拉的肚子贴着泥地,凉意透过了布料,他的关节已经有些僵硬了,为了保持战斗必要的灵活,他极细微地移动着肢体,让头上和背后的伪装摇动得好像只是被山风吹过。

    透过枝叶和石砾的缝隙,借着清晨的微光,他居高临下地观察着远处的羊肠小道。

    三名绿花制服的兽人端着武器,组成了一个比较标准的三角阵型通过小道,麻线纳的软鞋底在细碎的砂砾上踩出了沙沙的声音,他们神情紧绷,警戒着四周。埃拉将自己的敌意降至最低,几乎是不带感情地将他们的举动纳入视野,其中一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他所在的隐蔽点,但模糊的光线和夏日浓烈的植物气息让人很难发现什么东西,这名兽人把注意力转到了其他地方。

    他们是不错的目标,足足一个小组,可比那些落单的有价值多了。

    埃拉看着他们经过,他知道自己的人大部分都已经被找到然后干掉了,他们要完蛋了。完蛋只是时间的问题,可认命不是埃拉的态度,哪怕知道自己不到天色亮也像那些同伴一样会死掉,他也要在那之前干掉一个够大的目标。这个小组不错,但埃拉还是有点不太满意。

    轻微的后悔在他心里一闪而过,埃拉闭了闭眼,重新看向小道,这一次他只等待了几个呼吸,视线就又捕捉到了一个身影,这一下给了他莫大的惊喜,埃拉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屏住了。来者身量中等,落地无声,步伐不紧不慢,神情漠然,姿态闲散。

    没有人能完模仿这幅叼样子,也只有他一个人用这幅样子走路不会被拖去角落里打。

    一块石头沿着山坡滚落,跳到小路上。塔克拉停下了脚步,他抬头看向路边。

    但攻击是从另一面发起的,湿润的草皮被掀开,一个人猛地跳起来,带着雪亮的刀尖向他背后扑去,塔克拉没有回头,他先是向前踏出一步,微微侧身塌下肩膀避开锋芒,同时屈起膝盖,小腿发力,向后撞入偷袭者的胸腹间,提起手肘,用肘尖猛击偷袭者的肘窝,一声痛叫中短刀落地,但另外两道身影也冲到了他的面前。

    塔克拉用脚尖挑起了短刀,快如闪电地将刀刃投出,迎面而来的两人之一捂住了胸口,另一人大喊一声,动作出现了片刻的慌乱,而塔克拉是不可能错过这个破绽的。

    两个人都躺到了地上,恼火的眼睛无力地瞪着被朝阳映亮的晴空。

    塔克拉笑嘻嘻地转过头,走到最初那名偷袭者面前,手上刀子转得像朵花儿,他很贴心地问:“喜欢怎么死?”

    偷袭者说:“我呸。”

    埃拉看着塔克拉轻而易举地打掉那名伙伴最后的抵抗,脑子尽量什么都不去思考,手指在扳机上慢慢地收紧。

    正在抹脖子的塔克拉忽然抬起了头,他锋利的目光穿透了自然的伪装,对上了埃拉的眼睛。

    “哦?”他说,“还有一只啊。”

    埃拉心中一紧。

    枪声划破了清晨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