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仁十九年的春天来的特别迟。
明明已经是三月春日，应当满园繁花盛放的昭敏公主府后园，却仍旧萧索非常。沿着花园北侧的清幽雅径，翠嶂假山掩映，碧波镜湖侧畔，便是昭敏公主的书房凝华堂。
这座曾经议定无数密谋军机、翻转风云的书房，已然不复先帝朝间重臣往来的煊赫与繁荣。如今笼罩在暖阁内外的，只有那淡淡的汤药清苦。仅余的响动，也不过是昭敏公主在病榻上翻一翻书卷信件，或是略略吃一碗药的动静。
一直近身侍奉的听雨姑姑甚至觉得自己几日都不曾说过什么话，因为公主日益病重，难以安眠，下人侍奉之间早有默契，暖阁内外越发静默。
不过她正在这样想着，便听到外头的低声禀报：“姑姑，江大人又来了。”
听雨迟疑着望向正在翻书的昭敏，这位曾经权倾朝野，也曾风华绝代的镇国公主，此刻已经瘦得形销骨立，不变大约只有手里的书卷，眼中的清明，依然如旧。
“不必相见。叫他回去。”昭敏公主扫了一眼听雨，便重又将目光投回书卷。
“是。”听雨姑姑应了声，但脚步还是有些犹豫，向外走了两步，还是折身劝道，“殿下，江大人这是第三回来了。他头两次，都在外头跪了半日，今次怕是也不会立刻就走。”
昭敏公主抬眼望向听雨，并没有说话。
听雨无法，只得转身出去吩咐：“请江大人回去罢，殿下不见。”
门口的护卫声音压得更低：“姑姑，其实江大人已经在外头跪了两个时辰了。他说知道殿下不会答应，所以先跪半日，再叫我进来传话，他说他这回是不会走的。除非，”顿一顿，觉得那话不好出口，但想想也是没甚么修饰的余地，又在听雨姑姑耳边低声说完了后半句。
“这……”饶是听雨侍奉昭敏公主十余年，见了那样多的风浪，此刻听到转述的言语，还是不由一噎，想啐一句犯忌讳，但转念一想到公主如今的情形，咬了咬牙，再次进门去禀报了一回。
万幸，昭敏公主并没有生气，甚至还笑了笑：“生殉么？何必呢。”低头扫了一眼手中书卷上刚刚读到的句子，叹了口气，“罢了，他若是一个人来的，就叫他进来罢。”
听雨大大松了一口气，连忙出去传话，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人便到了。
一身青锦常服上银线织就的海水暗纹似乎并不显眼，偶尔在阳光下微微折映，便显出含蓄的熠熠流辉。发髻的金冠，腰间的玉牌，每一样都显出了曾经的公主府少史，如今的东宫舍人江璟臣，是如何的青云直上。
听雨亲自过去打了帘子，江璟臣躬身而入，头也没有抬，直接到昭敏公主的病榻前三尺处，撩袍跪倒：“殿下。”
昭敏公主沉了沉，才将手中的书放下：“江大人，我是要死的人了。你这最后一程的青云路，就不必本宫再送了罢？”
这话实在刺人心腑，却正是江璟臣最熟悉的。
他抬头正面望向昭敏公主，与她目光直接相对，俊秀面孔上亦是她所熟悉的温和与坚定：“殿下若真是这样想，那臣愿在殿下身后，为殿下削发守陵，终身不仕，以报殿下知遇之恩。”
明明已经是三月春日，应当满园繁花盛放的昭敏公主府后园，却仍旧萧索非常。沿着花园北侧的清幽雅径，翠嶂假山掩映，碧波镜湖侧畔，便是昭敏公主的书房凝华堂。
这座曾经议定无数密谋军机、翻转风云的书房，已然不复先帝朝间重臣往来的煊赫与繁荣。如今笼罩在暖阁内外的，只有那淡淡的汤药清苦。仅余的响动，也不过是昭敏公主在病榻上翻一翻书卷信件，或是略略吃一碗药的动静。
一直近身侍奉的听雨姑姑甚至觉得自己几日都不曾说过什么话，因为公主日益病重，难以安眠，下人侍奉之间早有默契，暖阁内外越发静默。
不过她正在这样想着，便听到外头的低声禀报：“姑姑，江大人又来了。”
听雨迟疑着望向正在翻书的昭敏，这位曾经权倾朝野，也曾风华绝代的镇国公主，此刻已经瘦得形销骨立，不变大约只有手里的书卷，眼中的清明，依然如旧。
“不必相见。叫他回去。”昭敏公主扫了一眼听雨，便重又将目光投回书卷。
“是。”听雨姑姑应了声，但脚步还是有些犹豫，向外走了两步，还是折身劝道，“殿下，江大人这是第三回来了。他头两次，都在外头跪了半日，今次怕是也不会立刻就走。”
昭敏公主抬眼望向听雨，并没有说话。
听雨无法，只得转身出去吩咐：“请江大人回去罢，殿下不见。”
门口的护卫声音压得更低：“姑姑，其实江大人已经在外头跪了两个时辰了。他说知道殿下不会答应，所以先跪半日，再叫我进来传话，他说他这回是不会走的。除非，”顿一顿，觉得那话不好出口，但想想也是没甚么修饰的余地，又在听雨姑姑耳边低声说完了后半句。
“这……”饶是听雨侍奉昭敏公主十余年，见了那样多的风浪，此刻听到转述的言语，还是不由一噎，想啐一句犯忌讳，但转念一想到公主如今的情形，咬了咬牙，再次进门去禀报了一回。
万幸，昭敏公主并没有生气，甚至还笑了笑：“生殉么？何必呢。”低头扫了一眼手中书卷上刚刚读到的句子，叹了口气，“罢了，他若是一个人来的，就叫他进来罢。”
听雨大大松了一口气，连忙出去传话，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人便到了。
一身青锦常服上银线织就的海水暗纹似乎并不显眼，偶尔在阳光下微微折映，便显出含蓄的熠熠流辉。发髻的金冠，腰间的玉牌，每一样都显出了曾经的公主府少史，如今的东宫舍人江璟臣，是如何的青云直上。
听雨亲自过去打了帘子，江璟臣躬身而入，头也没有抬，直接到昭敏公主的病榻前三尺处，撩袍跪倒：“殿下。”
昭敏公主沉了沉，才将手中的书放下：“江大人，我是要死的人了。你这最后一程的青云路，就不必本宫再送了罢？”
这话实在刺人心腑，却正是江璟臣最熟悉的。
他抬头正面望向昭敏公主，与她目光直接相对，俊秀面孔上亦是她所熟悉的温和与坚定：“殿下若真是这样想，那臣愿在殿下身后，为殿下削发守陵，终身不仕，以报殿下知遇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