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中的佛号声来来回回的旋转在这九苍山的天际间,渐渐的,便成了这天地间除了那风生水声之外唯一的所在,那些曾经的惊愕和呼喊,还有那些为之担忧色变的苍白,终于化作了无数默默的佛号陪伴着那风中飘荡的声音,然而这悠长的佛号在天际间的夕阳落入山间的最后一刻,突然化作了尖锐而凛然的钟鼓馨鸣,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的人都猛的一愣,紧接着,便是无数紧缩的瞳孔还有无数扩张的喉头所制造出来的惊愕,就在这钟鼓馨鸣中,那五层楼高的黄金莲台间突然生出许多扑鼻的异香,那异香有如一条无形的长龙一般,从那莲台的底座盘绕而上,瞬时间就吞噬那冲天的烈焰,不过喘息间的功夫,那莲台就再一次出现在了金色的夕阳之下,如果不是些许地方那乌黑的灼烧痕迹,相信没有人会看出,这里,曾经有一座轰轰烈烈的烈火莲台。

    “果然是…凤凰涅槃!”朱九九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呆立在那里,从开始到结束,这莲台上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清晰可见,烈火的升起和消失,虽然也只是几句话的功夫,然而就在这几句话中,她几乎都要相信,上面那矗立在烈火之中的老僧真的就是那传说中的不动明王菩萨本尊在这世间的行走化身,更不要提那欢呼如雷的数千白衣了,当日月不灭,我心光明的佛号如潮水般一次次的从耳边传来的时候,朱九九的脸色都变的有些苍白了。[bsp;“这种东西,叫做卤代烷灭火剂,很香很特别的东西,不是吗?”似乎是看出了朱九九眼睛中的那分震动,贺旗淡淡的笑道:“不要真的认为那位老爷子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如果坚持想要证明什么的话,那么,也只是所谓的手熟而已,在这个圈子里待得日子久了,总有些不露痕迹的办法可以瞒天过海,所谓的凤凰涅槃,只是个大号佛光普照而已,想必,你并不陌生吧?”

    “是,徐离?”突然间闪过脑海的,徐离那羞涩的笑容让朱九九忍不住咬紧了嘴唇,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发出一声长叹。

    然而贺旗也只是笑了笑,轻声说道:“那些白磷,并不算什么,已经撤了下来,不过在莲台之外,的确是敷了一层差不多的东西,乡间的神汉巫婆总喜欢在手指上沾满面粉,然后抓起一把樟脑,白磷,硫磺的混合物,磋上几把就满手是火,看着吓人,可实际上,却只是微微觉得发烫罢了,这座莲台,也是如此制作出来的,气势虽然凶猛,但最外面包的却都是放火的石棉,烧光了石棉外面那层混合物之后,那火也就自然而然的熄灭了,不过为了保险期间,我让他们准备了一味灭火剂,顺着莲台将管道缠绕成长龙盘旋的样子,打开阀门只要喷出那无色且带有异香的卤代烷灭火剂就有了你看到的一切,那种灭火剂,不仅无色,而且拥有无可匹敌的速度,这样大的火焰,也只要一眨眼的功夫而已,至于为什么火起的时候,老爷子可以坐在莲台上巍然不动,那就是些简单的乌龟把戏了…”

    “既然能在莲台外面包上石棉,那么高的地方,我们从下面也看不真切,趁着那干冰做出来的烟雾弥漫的时候,升起些放火防爆的玻璃罩子也不是什么难事,从我们的角度看去,他们的确是坐在烈火中的,这个办法,还真是乌龟…”朱九九哭笑不得的说出了结论,皱皱眉头,犹豫片刻,终于小声的问了出来:“徐离,他,又在哪里?”

    “今天,是个决裂的日子啊。”贺旗双目微微眯起,似乎是在躲避那夕阳最后的光芒,又像是在眺望那即将到来的夜色,缓缓的说道:“那些被遗忘的,被隐瞒的,被欺骗的,被出卖的,所有的秘密,在那位老爷子登上莲台的那一刻便有了所有的答案,这种事情,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承受的,时间,会治愈一些伤口,同时,也会让另外一些伤口,变的无可救药,何去何从,只在一念之间,只不过可惜的是,不管是怎样的选择,都不会是他自己的选择,老爷子将我们推上这条路之后,不管向左还是向右,我们的脚下,始终都是那条路罢了,他需要答案,但如果那个答案是错的,你有没有想过,答案自己的感受?”

    “先生教他极善良知,让他做个好人,这,这就是错的答案…”朱九九身子一颤,喃喃的说道:“二十年来,徐离他,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这是背叛…”

    “如果感激这二十年来的教导,或许相逢一笑也可以将恩仇泯灭,这样的弟子,那位老爷子,自然欢迎不过,如果激愤于这种背叛,那么走上相反的道路,做个敌人,那么,老爷子也是欢迎的。”贺旗嘲讽的望着那莲台上再次站起身来的老僧,讥笑道:“他这种人,如果没有了敌人,那么,就连呼吸都会沉重起来,所以,虽然是在通过不同的信念寻找这救世的答案,然而在这其中,他又何尝不是种下了自相矛盾的种子,然后亲手呵护他们成长为足够对抗他的力量,所以,今天,有些人,注定是要走到彼此的对面的,即便是打算站在一起,那个不安分的老人,也不会让我们如愿的,所以,这个游戏,得换个玩法。”

    “张天正又在哪里?”当贺旗冷冷的眯起眼睛的时候,朱九九突然意识到,在这场大戏中,始终缺少的,正是那个个头不高,长的颇有些男色的老不正经假和尚张天正,想到贺旗那个疯狂而无法理解的主意,朱九九猛的便向那后殿的方向看了过去,早在这法会尚未开始的时候,她就看到了那些在僧众的带领下,前往后殿的孩子们,而贺旗所谓的计划,正是要用这些孩子去证明,所谓的白衣信众,在虎狼的爪牙下,依旧只是些站不起来的人罢了,因为,正是那些最珍贵的,才是最软弱的,那些父母,即便是顶天立地,为了孩子,也是会低下高贵的头颅的。

    “我是个很公平的人,不会用那样的办法来取胜,即便是那个计划,也只是…随便说说,乱人耳目罢了。”贺旗笑了笑,深深的看了一眼左近的白衣之后,淡淡的说道:“不管是什么样的目的,哪怕是要他们交出性命,那些为人父母者,大多都会毫不犹豫的,所以,这样的手法,很不光彩,很不公平,甚至,会让游戏本身都失去了乐趣,我这样的人,即便不在乎结果,可是,也想拥有一点乐趣,让日子,变的,更加有趣一点…”

    “是,是他们,你,你居然这样做?”当第一声尖叫从远处传来的时候,朱九九的脸色也瞬时间变的煞白起来,自始至终,她总是认为,这一场比试,即便充满了背叛和出卖,但在这些词语的背面,却始终是有着所谓的一份香火之情的,那是贺旗无数次强调过的事实,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在那些过去的经历中,双方默契的行走在底线之上,悄然而互相努力的控制着事态的发展,即便是这一次的比试,都是在微笑中进行的角力,她本以为,这是一场永远永远不会出现第三方的比试,即便是复杂了一些,那也只是,矛与盾之间,而不是矛盾和其他什么兵器之间的关系,然而那些肃然出现的绿色军装武警让事态,突破了底线。

    “邪教,是很大很大的麻烦啊。”贺旗轻描淡写的笑了笑,抬起头来直视着那高高莲台上同样眯起眼睛的老僧,缓缓的说道:“说什么要挟持孩子,那种做不出来的事情,当然也只能是声东击西,想来想去,这些白衣,或许真的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或许真的有些连孩子都不在乎,或者说即便有些人跪了下来,可毕竟那些进入后殿的,并不是所有人的孩子,总有人会扑上来,间接的证明他所谓的弱者也是可以站起来的理论,所以,既然总是要将这份香火之情抛之不理,为什么,不从今天开始呢,为了高尚的目的而不择手段,那么,就让我,更加卑鄙一些吧…”

    “看来,这一次,我们输了。”当成百上千的武警从四面八方涌上山头的时候,李撞叹了口气,露出一个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淡淡的拍着白木的肩膀微笑了起来:“或许,你们,也是同样的人,都在玩些奇怪的花样啊,你应该明白,我千门中的弟子,即便是那些不要性命的好汉,在武警的面前,也是要跪下的,这种事情,如果被冠以邪教的名义,剩下的选择,也只有两条,要么活着跪下,要么死去跪下,上面的那些人,可是从来不会手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