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魆魆的针叶林间,狼群穿行。

    在积雪松软的地方,他们就慢下来,节省体力;冰雪坚实的地方,又加快脚步,恍若无声的疾风。

    他们在追踪一头滞留的马鹿。

    纳索位于侧翼的后方,在狩猎阵型中处在边缘。他微微喘气,寒冷的空气流入扩张的胸腔,再从口鼻冒出来,形成柔和的白雾。

    他进入这个狼群一个星期了。一些成员仍然不待见他;还有一些则和他熟稔起来。纳索也有了可以睡觉时挤在一起取暖、闲暇时追逐打闹的同伴,才后知后觉:孤狼的日子真不是狼该过的!

    狼就是应该集群的生物。

    队伍中跑在最前面的是布莱克,厚厚的皮毛都盖不住强健的肌肉,沾雪的四蹄白斑点点,这么大的体型却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几乎和他并肩而行的是一头老雌狼,她年纪最大、辈分最高、阅历最丰富,因经验和智慧受到族群的尊重。

    紧随其后的是伦恩,也就是纳索第一次来狼巢时吓了他一跳的灰狼,布莱克的副手。他没有Alpha这么强壮,更加轻盈、灵活,体态修长,眼睛含着狡黠的闪光。他不遗余力地推进纳索的加入,对他持有非常亲切的态度,并对任何冒犯纳索的狼爪牙相向。纳索对此受宠若惊。

    随后是另外七头Beta狼,四雄三雌,没有幼狼。在纳索到来之前,这个狼群中的大部分狼彼此都有血缘关系。

    离纳索最近的是一只年轻的小母狼米娅,年龄和他差不多大,身材娇小,毛色深灰泛黄,左耳缺了个口。她性格还没有稳定下来,和幼崽一样活泼任性,把纳索当作新的玩伴,这让他们快速地亲近起来,就像是一窝的兄弟姐妹。

    此时米娅显得心不在焉,左顾右盼。旁边更年长的那只公狼冲她喷气,她就转回来,装模作样地专心一会儿,没多久又开始走神。

    纳索几下大跨步,跑到她前头。

    最前面的狼突然加快了速度。纳索抬起头,看见了猎物的身影。

    这头马鹿还很年轻,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没有和大部队一起迁徙。大半天的你追我逃下来它又饿又累,听见狼群的声响,卯足最后的力气埋头奔逃。

    冲刺!

    纳索伸开身体,跟随同伴奔跑,一脚一个梅花印。他穿过树林间的风,力量在肌肉中腾涌,舌尖仿佛已经尝到了引狼垂涎的咸腥的血气。

    布莱克、伦恩和一头强壮的母狼身先士卒,围住了马鹿,逼迫它不得不转过身来,压低头颈,摇晃着那对还没有发育完全的角。头狼扑到马鹿侧面,在猎物转头御敌时一跃而上,像漆黑的披着斗篷的死神。斡旋几次后他成功挂到了马鹿身上,前肢环抱脖颈,利齿锁喉。伦恩和母狼在后面撕咬马鹿的后腿,灵敏地躲避着它的踢蹬,要把它拽倒。

    血洒在洁白的雪地上,斑斑点点。

    纳索和其他狼围上去,寻机往马鹿身上添一两道伤口。马鹿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沉,喘息粗重而不稳,在失血和负重之下,它的身形开始摇晃。但它仍坚持着,摇摇欲坠地把角顶向每一条靠近的狼,想冲出一个缺口,挣扎的姿态就像被鳄鱼咬住仍扑扇翅膀仰颈朝天的飞鸟。它的蹄子往雪中塌陷,凌乱的狼和鹿的脚印持续了很长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