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一个,也值得荣王惦记?”可心笑盈盈轻哼。

    “反正没人捉你我。”荣王忙掉头哄人,“再到心娘那一次,小王因有原故没能得见。听说是让你们学了那话本里才有的画中仙,影影绰绰,也跟精怪似的捉弄人,又是要猜谜语,又是要对对子,总之要奉承的姑娘们满意了,才能进了帷幕掀了面纱,窥一窥仙子真容。不知这一回,又要这些人使出何等手段,才能抱得美人上楼。”

    见可心光看楼下不看他,荣王唯恐她还恼着,便说:“只是这树还不够好,要挂上许多假花才能装作花团锦簇。早同我说了,城南庄子上有比这更好的,取了用了,也让辜掌院知道我惦记着你。”

    “不见天日的地方,假模假样就够了,还费那心。”可心早就见惯的,倒不觉得有趣,“妈妈说流觞曲水是从心随意的风雅事,今日便不设难关。郎君中意某位姑娘,便寻了对应名牌下的红绳,红线摇动风铃响,姑娘好伸出赤足空腕,让人把铃铛给她系上,她自己则将红线栓在郎君身上。这般郎情妾意的眉眼官司,最多不过是争那红绳时费些功夫。”

    楼下正有司仪侃侃而谈:“风铃动,即是心动。红线牵,便是缘至。”

    不知是谁喝高了,正哈哈笑闹:“花楼里头求真心?有趣无趣耶?”

    醉言醉语引得哄堂大笑。

    荣王自矜身份,只淡淡一笑,道:“这铃声喜人,不若咱们也全一回出阁夜的圆满热闹,好方便心娘与我牵一根红线?”

    “越是新人才费那没用的心思,王爷何曾与奴生分了?”可心错开话,只伸出根手指在他腕上绕呀绕,“王爷看那树上谁的名牌顺眼,叫她们上来伺候就是了。若是个个都顺眼,一齐邀上来又何妨?三郎发了话,都不必人抢,妹妹们自己就知道拿了铃铛名牌,心急的要把那红线同三郎牵上。底下那些人虽是来瞧新妹妹的,谁又及得上王爷在春江阁的地位?纵有不服的,只管教妈妈烦去。”

    “你呀你……果真是个可心人儿,不用说便知道我的想头。与我这几个兄弟作伴,不比跟那起子粗粗笨笨的人强?”荣王话才说完,就有仆从健步而行,替他办差去了。

    却让笑笑与含章错开了。她好不容易才看到扭捏闪躲在人身后的阿姐,从拥挤人群中寻出条路,刚走到树下,那些女郎又都没了。

    笑笑不得不寻了边上人问询:“姐姐可知树下站着的可贞姑娘去了何处?我得了吩咐来给姑娘送东西,一眨眼的功夫,姑娘就不见了。”

    那正陪客的花娘倒肯搭理她,指了指楼上:“管事的才领了她们上去。当红的可心作陪,三楼定有贵客。可贞妹妹好福气,她们这一批居然在出阁宴就接到了权贵。羡煞人也。”

    “什么贵人值得你们这般惦记?多大眼界。华京遍地仕宦豪族,谁还没见过几个高门子弟了?”跟前的客人便有些吃味,丢开那花娘,纠集了几个吃酒的郎君抱不平,“春江阁每回放出来挂牌的新人不过七八个,熟客都有默契,出阁宴要缓缓的来,好歹让大家伙都见识一番。便是喊价梳弄,一人就算能使出泼天的钱物,也只有一个花娘给他。我们等了月余,才见了姑娘们多久?连人名都没对上,好家伙,此番竟一个也不留?”

    “何地来的乡巴佬不懂华京规矩?”众人附议,“真不公平,贪吃贪占,委实霸道!”

    如此一来,人群汇聚,那些不满新人被抢走的客人纷纷向楼里管事的讨伐,直喊着要见掌院。一时间吵吵嚷嚷,怨声载道。

    “惊扰了姐姐的客人,对不住。”笑笑见那好心回话的花娘被无端抛下,身边空空,好似连钱物都没收到多少。

    “年岁到头,心下发昏管不住嘴,难免失了女儿情致,这才留不住客。能怪着你?”花娘虽没怪罪笑笑的意思,幽怨的眼神却直往楼上瞟,“我年轻的时候,最善箜篌,琵琶月琴也会的,比楼上那个还好些。又略通笔墨,能很快接上人家的话,少不得被往来过客赞一个‘色艺双绝’。如今年纪渐长,艺是越发娴熟,色却不得人心了。那些夸我好的客人,娶亲的娶亲,贪鲜的贪鲜,徒留我一个在这里不上不下的。”

    她抚摸着空荡荡身侧,眼神凝在虚处,幽幽道:“只有我的箜篌常伴着我,它是旧的,我也是旧的。”